小说连载——青豆

（五十七）

王文跃

    青豆最放心不下姐姐，所以第二天又特意跑了一趟，看看姐姐是否找人做伴，看到姐姐的炕上真的多了床被子，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姐，咱娘身子骨也硬朗了，我该走了……”青豆说话有些吞吐，他甚至不敢看姐姐。

   “走——走吧！住了辘辘干了畦，两家子只望着你一个……”青花也不抬头，话只说了一半就住了口。
   “姐，你这——让我揪心，实在不行，就带着孩子们回家住，也省得你两头跑。”青豆没有把话点明，他怕姐姐伤心。

   “不行，那几亩地不仅是我们娘仨一年的口粮，还可以换几个零花的，给你减点负担；再说这房子有烟火就禁住，人走屋空，没几年就会垮塌，我不能让你姐夫回家后没了窝处……”青花紧抱着儿子石强，板板钉钉地说。

   “那……坚儿的奶奶再来寻事……”

   “她再不济，也是你姐夫的亲娘……你放心，我不跟老人一般见识，还是那句话，我要对得住你姐夫……”没等青豆说完青花就接过话茬。

    这时，石坚从大街上蹦蹦跳跳地跑回家，还没进屋，就扯着嗓子喊：“妈，欢儿买了新书包，要去上学，我也去……”

   青豆听见外甥的叫喊声，就笑眯眯地迎出门去。“上学？舅问你，今年多大了？”

   石坚见到舅舅自是高兴，扯着青豆的衣服抬起头回答：“七岁了，我还知道爸爸今年三十，我妈二十八……”

  “那再过四年你多大？”青豆特别喜欢大外甥，抱在怀里故意逗他。

   小家伙翻翻眼皮马上回答：“十一，对不对？”

   青豆点点头，小家伙立即得意地笑起来。“舅，你说我爸爸再四年能回来吗？我有点想他，他要是在家我准能上学……”

  “坚儿，就你话多！”青花喝住儿子，一双忧怨的眼睛望向了窗外。

   青豆是第一次听到外甥说想爸爸，他的心像是被猛攥了一把，他用脸紧贴着外甥的头，喃喃地说：“我家坚儿这么聪明自然要上学……走，舅舅现在就给你买新书包……”

    打姐姐家回来，青豆就着手回城的事，因为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肩头担子的有重量。把家里安排妥帖，青豆带着母亲和姐姐给钱大爷及舒老师准备的土特产返回了城里。

    钱大爷家变了样，不仅又多了两家房客，而且堂屋里摆上了一台新电视。

    见到青豆，钱大爷笑得合不拢嘴，“青豆，咱爷俩真有缘，你回家的这十多天我是天天念叨你，闺女说我中了魔障，如果不是外甥女今年高考开学早，她非得等着看你是否三头六臂……”

  “大爷，我也想您，这是我爹我娘让我捎来的一点心意……”说完把两截金黄的小米和红澄澄的小豆提进了厨房。

  “哎——家里不富裕，还想着我！”钱大爷一边给青豆倒碗热水，一边说。

  “大爷，江川和你念叨过买卖上的事了吗？”青豆还真有些渴，捧起热水用嘴吹吹，轻轻地抿了一口问。

  “他好像是又联系了几家门脸，可现在年节刚过，正是新夹月，虽然天天早出晚归，好像没有年前火爆。”钱大爷说着走到电视机前，“啪”地打开电视机。

  “闺女在省城买来的，江川天天晚上和我一起看，新来的那两个住户也想往屋里凑，我说腻歪烟味，没让他们进来，青豆，你说我这是不是老傻了，人少了嫌寂寞，人多了又嫌烦……”

   青豆笑笑没有回答钱大爷的话，反过来问：“大爷，他们也是进城做生意嘛？”
  “南边那个矮胖子，好像是倒腾手套的，北边是公母两个，好像是逃婚的——烦着呢，天天吵，说不定那一天我把他俩轰走……对了，瞧我这记性，有封信，是寄给江川的，我先交给你——”

   钱大爷说着在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青豆一看，还真是四川那边发来的。青豆拿起信转身告辞，“大爷，我回屋里，趁着日头还高晾凉被子……”

  “晾过了，我就合计着你快回来，江川说你在家过十五，我不信，怎么样，大爷这眼力不错吧？”钱大爷说完竟孩子般得意地摇起了头。

   青豆心中暖意升腾，在异乡，也能得到家的温暖。他转身回来，捧起钱大爷的那盏宜兴壶，用竹匙在茶筒里轻轻舀起少许毛茸茸的新茶，缓缓倒入壶中，然后提起靠在墙角的暖壶，把热水淅沥沥冲进紫壶中，约摸水过半壶，便捧起正反轻摇几遭，然后继续冲加热水，八分满后，加盖、捧盏，敬给大爷。

钱大爷没有伸手接壶，他好像还没有看够这个年轻人的这陌生但十分认真地泡茶过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