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难忘人之初
王文跃

人之初,何其多?从跚跚学步、呀呀学语一直会伴随到牙疏头光、老态龙钟。其间,有金榜题名的欣喜;有初恋的甜蜜、新婚的幸福;有为人之父的自豪、事业成功的骄傲……当然,在陶醉于人生顺畅的时候,很容易忘却了情场失意的沮丧;家庭破裂的痛苦;事业跌宕的艰辛……不可忘怀的人之初,有的会像一杯美酒任你慢慢品味,尽享甘醇:有的则如一根绳索束缚你的手脚、窒息你的生活。
在我的履历中,最让我激动与伤心的人之初都与文化相关。
我生在一个文化氛围颇浓的农民家庭,父亲读过私塾,也接受过新学堂的启蒙,他老人家过目成诵,开口即吟,并爱书为癖。由于早年祖父亡于日本人的枪下,所以年少的父亲没能迈出更大的步伐。我的两个哥哥也因生活所迫,只读到高小便归耕农下。但他们两个均继承了父亲的传统,爱写好读。每当日落西山,月上树梢。一盏摇曳的油灯之下,围坐全家八口,母亲和两个姐姐在灯下飞针走线,两个哥哥争着翻出父亲的藏书,借着微暗的灯光来读。我大多是和比我稍大的三姐偎在父亲怀里,认真去听,不懂之处便向父亲讨教。常常是在哥哥绘声绘色的故事中、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我甜甜地进入梦乡。然而三国、水浒、白蛇、张飞及大鹏金翅鸟转世的岳飞却烙印在我幼小的心灵中。
仿佛五岁多光景,我嚷着随三姐去上学。因在家里是最小,自然百宠千娇,父亲说我太小,母亲更是舍不得,我却自作主张,偷偷向姑姑要了半块石板和一截石笔,擅自闯进学校。这是我第一次没听父母的话,然而,当我起笔吱吱地在石板上写出第一个字时,心里特别高兴,我想:不多时,我也便可随便打开父亲的书箱,取出那本最为着迷的聊斋,挤在那盏油灯下,大声地念给母亲听。这个想法一直激荡着我,使我学习成绩不断提高。这是令人心动的人之初,从我一脚踏进学校,在石板上写下第一个字,就给我打开了一扇窗,透过这扇窗我看到了另一番天地。
花开花落,斗转星移,就在我踌躇满志精心编织大学梦时,疾病山推墙倒般袭来。它不仅吞噬着我的肌体,更把我拒之考场之外。从而,夜思梦想的圣殿离我远去。残酷的现实,让我饱尝了痛苦。夜阑人静,我遥望苍穹追问寒星:为什么天意不再怜幽草?为什么红墙拒痴梦?一时间,花——少红缺绿;曲——短韵乏调,茫茫然像把魂魄丢在了童年的那块破石板上……春尽了,秋浓了,周而复始的岁月把我从翩翩年少演化到两鬓斑白,但那痛楚的失落感,依旧重压心头。
最人难忘的人之初,你有时透着蜜,有时挟着雨,你的交替而至,虽使人间生活五彩缤纷,但也令芸芸众生尝尽了苦辣酸甜。我愿人们再回忆过去时,多一些温馨,少一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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