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之夜没有黑（小说）

王文跃

    “大宝他爹——”劳累了一天的柱子刚想偎着二小子睡，媳妇翠莲直捅他，柱子瞅也不瞅一眼地说；“累了，睡觉！”

   “你——”翠莲拧了丈夫一把，柱子没好气地说：“装蒜，今儿半天我出了两个猪圈，挣了十分工……”

   “你……我……”翠莲哼哧了半天还想说，但没说出口，柱子倒急了，一骨碌坐起来，瞪着媳妇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可能又有了……”翠莲的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什么有了？”柱子喊。

   “小点声，让爹听见！”翠莲一边提醒丈夫，一边指指自己的肚子接着说：“这有了……”

   “怀上了？”柱子一下子兴奋起来，“几个月了？”

   翠莲不语。柱子晶亮的眼睛闪着光，宽厚的胸脯起伏着透着力量。

   ……

   突然，翠莲大滴大滴的泪往下落，柱子慌了，忙问媳妇：“不舒坦吗？”翠莲摇摇头，“那为什么？”柱子想知道个究竟。

   “都怪你，馋猫一样……我是累怵了，还不到三十，眼见着就四个孩子……”翠莲嘤嘤地哭起来。

  “娘们见识，就不知道一个也是轰、两个也是赶，再说我这当爹的有的是力气……”柱子半劝半哄地说。

  “求你了，咱吃付药……”翠花坚持着。

  “吃药？保胎行！那是我的骨血，少想别的，睡觉！”说罢倒头便睡。翠莲则哭了一夜。

  夜黑的要命，折腾了一天的几个孩子横七竖八地躺在炕上进入了梦乡。一盏发着橘黄色亮光的电灯照着埋头做木工的柱子和缝补衣服的翠莲。

  “他爹——今天老二嚷嚷着要上学，你说咋办。”翠莲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和柱子商量。

  “上他娘的屁！吃饭都成问题……”柱子啐了口唾沫，头也不抬地继续手中的活计。

  “老大——没上学，天天抱着妹妹领着弟弟，怪可怜的……”翠莲话中带怨。

  柱子听了这话，住了活计，叹了一声：“这孩子转世的时候——没睁眼！”

  “可老二呢？”

  “烦不烦，怎么生了这么群冤家……”

  “真由了那句古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捣洞……”翠莲抬起头望着劳累了一天，还要加班做木工的丈夫喃喃地说。

  　听了这话，柱子额头涔涔冒出了汗，拧着眉头思索很久，突然两眼发光，一拍大腿说：“妈的！为什么苦了孩子？明儿都让他们上学，老大带着两个小的，老二带着老三……”

　　夜出奇的静，让患腰疼病的柱子感到恐慌，实在疼得不行，他推醒妻子“砸砸——”翠莲翻身坐起，顺手披件衣服，开始给丈夫又揉又砸。

　　“我不让你下地，你偏不听！”妻子嗔怪地说。

　　“净说牛话，不紧折腾，开春盖房的钱你会下吗？”

　　“儿女多了老母苦，年轻……”

　　“少提年轻，五个孩子我觉着少了一半，如果不是你又哭又叫寻死觅活，我能自己跑进城把自个劁了，哼！”

　　翠莲止不住地笑，柱子没好气地说：“腰、腰，你不是在伺候日本鬼子！”

　　“哎，老大来信了。”妻子突然想起。

　　“说什么吗？”

　　“入了党，可能会提干！”

　　柱子一翻身爬起来，“信呢？还不快去拿，蛆一样……”

　　小孙子今晚非和爷爷钻一被窝，奶奶却拗着让小家伙和自己亲近。爷爷搂着孙子睡熟，又把他轻轻塞到老伴怀里。

　　“哎，我是谁也不敢得罪！得罪了你——不是住闺女家，就是住儿子家，得罪了他——臭小子一天也不喊声爷爷。”

　　“你就是贱骨头，成天哄着、捧着、惯着，咱五个孩子你都没那么一回！”

　　“你不贱，大袄小袄一抱一抱地做——给谁啊？”

　　“家家如此，开门过日子，图的就是痛快。”

　　“活了六十多年，你就说了这么一句明白话！快、快来——”

　　“干什么？”

　　“后背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