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的老旧小区改造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姐姐的小区在二环路上，这几天正在修整。晚上去的时候，楼道里的小广告啊、堆积的杂物啊，全部都清理了。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我隔着防盗门看到一个带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我打开门。

“现在需要用水，领导规定了，每层用一家的，给5块钱。”一个五十多岁的瘦瘦高高的大叔，脸黑黑的，布满了皱纹，说话声音小小的，生怕打扰了我们，口音像西北地界的，不像河南人。

我让他进来接水管，跟5块钱没有关系。改造小区是对大家都有益的事情，应该支持。他拖着常常橙色软水管进来，水管所到之处，地板上立马像被涂鸦了一般，各种歪歪曲曲的泥水线条。软水管比较粗，无法直接套在水龙头上，他就去找了个钢丝，拧上了，由于钢丝太粗，有些漏水，我和姐姐都看到了，想着没事，就没多说。

我们俩带着孩子出门玩了。刚在海底捞下好菜单，正准备吃，姐姐接了个电话，原来是楼下邻居打过来的，说漏水了，他家的灯都在滴水。她就急匆匆的回去了。我们边吃边等，在孩子即将消耗完等待的耐力的时候，姐姐终于回来了，此时，已经2个小时过去了。她着急忙慌的赶紧吃，已经无暇顾及孩子们对家里发水这件事的好奇，根本不回答他们。

后来她说了一句，虽然那个工人把家里弄得水漫金山，但仍然感觉他挺可怜的。我回去后，工地上的人也去了，他的领导一直在吵他，估计还会扣工资吧，而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她突然停下筷子，说：想起他，我就觉得今天不该来这里吃饭，有些人一顿饭就花了好多钱，有些人干很多活，只为挣几块钱……我突然想起父亲，想起那几年他在工地上干活，处境跟这个大叔没什么两样。想想都觉得有些难过。

我也想起了父亲：又瘦又低，165的个头，体重几乎没有上过三位数，皮肤黝黑，尤其夏天收麦子的时候，光背顶着太阳，站在打麦场上碾麦子，迎着阳光看过去，瘦弱的后背骨骼分明，皮肤黑红发亮，犹如烤焦了似的。我们都读大学那几年，为了供养我们，基本没有出过远门的父亲，也开始跟着建筑队去大城市干活，有一次偶然在家里碰到他，发现他的牙变白了，我问他是不是洗牙了，母亲说，洗什么牙啊，他是在工地上舍不得吸烟，没有烟油熏，恢复原样了，他的牙是吃咸水井里的水长的，一直都很白，只是后来老吸烟，变黄了。后来才知道，一直都说戒烟的父亲，戒烟从来不超过10天，为了我们的学费、生活费，竟然已经大半年没有吸过了。

从海底捞出来，在等电梯的时候，姐姐说了一句：今天的饭完全没有吃出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