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保安] 庞德:《地铁车站》与意象主义
(2011-03-26 20: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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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德美国意象派意象主义 |
分类: 参考文论 |
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摘
关键词:庞德;意象主义;贡献
湿漉漉、黑黝黝的树枝上的花瓣。[1](P85)
这首诗充分体现了意象派诗人在《诗刊》上发表的著名的意象派三原则。即:1.直接处理“事物”,无论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2.绝对不使用任何无益于呈现的词。3.至于节奏,用音乐性短语的反复演奏,而不是用节拍器反复演奏来进行创作。[1](P150)
我们认为,这是一首成功的佳作。诗中省去了动词、中间亦无连接词,剩下的只有形容词、名词以及英文中必不可少的冠词。因此,高度精简的诗句,达到了意象派诗人所追求的空灵境界,体现出庞德不懈追求的简洁、精确和直接的口语化风格。事实上,当美国现代诗的两位伟大开拓者沃尔特·惠特曼和艾米莉·狄金森分别于1892年和1886年辞世后19世纪后10年和20世纪前10年的美国诗坛处于一种沉寂状态,统治美国诗坛的则是维多利亚时期矫揉造作、无病呻吟、感情泛滥的诗风,诸如阿诺德式的抽象说教、丁尼式的冗词赘语以及斯温朋式的甜腻技能。意象派诗人发起的意象主义运动旨在摆脱传统英诗的桎梏。
庞德诗中运用的“意象迭加”(superposition)手法,是他自己创造的一个术语,指的是将比喻与所修饰的意象直接连在一起,中间省去联接词,使之产生一种特殊的艺术效果,达到了庞德所说的意象“是在一刹那时间里呈现理智和情感的复合物的东西”。可以看出,第一诗行使人联想到那些忽隐忽
现的美丽的面孔,第二诗行与第一诗行在句法上独立而互不关联,但在意义上却相互补充、紧密交融而不可分割。因为花瓣像美丽的脸庞一样,给人美的享受。然而,由于花瓣处于阴暗的地方,得不到阳光的照耀,因此显得时明时暗,给人一种神秘感,与第一诗行的“隐现的脸庞”给人同样的感觉。诗人将花瓣置于阴暗潮湿之处,无疑衬托出地铁站的氛围。诗人运用“意象迭加”手法,表现出现代都市生活中的快速节奏或者美的易逝性。“诗人将意象之间微妙而又必然的联系,用‘意象迭加’的手法,完全表达出来,从而收到了一种置理智与情感为一体的艺术效果。从这个角度看庞德的这首短诗,我们不能不承认他的作诗才能。”[2](P134)
我们知道,意象派是20世纪初美国新诗运动中一个最引人注目、最有影响的文学派别。该运动的主帅庞德把接受中国古典诗歌的影响提到运动宗旨的高度,他终生不懈地推崇中国诗学。1915年,他曾在《诗刊》上撰文说,中国诗“是一个宝库,今后一个世纪将从中寻找推动力,正如文艺复兴从希腊人那里找推动力”。[3](P18)中国古诗中运用“意象迭加”手法的诗很多,司空曙的“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马戴的“落叶他乡村,寒灯独夜人”以及辛弃疾的“照影溪梅,怅绝代佳人独立”等都是典型的例子。庞德自己说过,这首诗“是处在中国诗的影响之下的”。这首诗无论在形式、内容和艺术手法上都酷似白居易的“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庞诗和白诗的第一句都是面孔,后一句都是花,中间都无连接词,都运用了“意象迭加”手法。众所周知,庞德无论是在汉诗英译中还是创作英诗时,都试图让英语尽量靠近中国古典诗歌的句法,以达到简洁、凝练。
庞德认为诗歌应具体,避免抽象,删除一切无助于“表现”的词汇。他在《意象主义几个“不”》一文中指出:“不要用多余的词,不要用不能揭示什么东西的形容词……不要沾抽象的边……不要用装饰或好的装饰。”[1](P153)庞德诗中的“脸庞”和“花瓣”都是具体的,可感知的意象。高度精简的诗句,有效地表达了诗人的直接印象。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认为,《地铁车站》充分体现了意象主义的创作原则,象征着意象主义诗歌的高峰。那么,为什么庞德后来离开了他所领导的意象主义运动而去搞漩涡主义呢?我们知道,由于意象派在哲学上深受19世纪德国表现主义和柏格森直觉主义的影响,未能超越主观唯心主义的框架,存在着某种唯美主义和形式主义倾向,在诗歌创作中刻意追求意中之象的呈现,过分强调简洁、紧凑、精确、硬朗、不加叙述和雕饰,将自己陷在预设的圈子内而难有所为,这给其自身发展带来了束缚及局限,最终导致了意象主义运动走向消亡。正如一些学者所说的:“意象本身,无论多么简洁清晰,都无法成为诗。诗必须是对人的活动的摹写,而不是对自在之物的描绘,不论这样的描绘多么巧妙绝伦。”[5](P133)意象诗过于短小精悍,难以表现博大精深的社会和人生内容,因此,意象主义运动没有得到充分、健康发展便走向消亡。
意象派诗人内部主张不一,分歧极大,阻碍了意象主义运动的健康发展。意象派运动的另一位重要诗人罗威尔过分激进,主张放弃格律。庞德对其大加指责。他在1914年8月17日致罗威尔的信中写道:“我认为你的主张十分了不起。只是我觉得,你每年一本的诗集应该称为自由诗或诸如此类的名称……如果你一定要把意象主义这个词拖进去,你不妨用个副标题:‘献给诗歌中的意象派,自由诗和其它现代派运动的一本诗集’。”[1](P17)意象派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则更激进。他曾说过:“什么东西我他妈的愿意写,什么时候我他妈的愿意写,我就写,只是因为我他妈的愿意。”[1](P14)同时,意象派的理论与实践往往相悖,“意象派诗集中的诗篇常常和宣言中的原则不相吻合,我们到底是信其理论还是其实践?意象派诗人D·H·劳伦斯的作品既在意象派诗集中出现,又在另一个理论和实践上都迥然不同的流派中——乔治派中出现。”[1](P1-2)
庞德离开意象派运动,除了他与罗威尔的意见不一外,很显然他认识到了意象派理论的不足及其局限性,试图用其它理论来丰富意象理论。
意象主义运动在英美诗坛上犹如昙花一现,但这一运动标志着美国新诗运动的开端,奏响了英美现代诗的新乐章,掀开了英美诗歌崭新的一页。意象派运动彻底摧毁了坚固的西方诗学体系,加快了英美诗歌迈向大众化、口语化的步伐。意象派诗人摒弃了传统的英诗形式、音步、韵式和体裁,开创了英美诗自由舒展的韵律,为英美诗歌开辟了一条更为广阔的发展道路。
参考文献:
[1]彼德·琼斯.意象派诗选[C].裘小龙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86.
[2]黄宗英.抒情史诗论——美国现当代长篇诗歌艺术管窥[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3]赵毅衡.诗神远游——中国诗如何改变了美国现代诗[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
[4]彭予.二十世纪美国诗歌[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5.
[5]白劲鹏.庞德的“地铁车站”:意象主义的终点[J].外国文学研究,20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