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幸福

——田秀芬组诗《那些菊花飘香的日子》

之《矮矮的幸福》赏析

苏敏

      田秀芬发表在《关东文学》上的组诗《那些菊花飘香的日子》共有七首。这些菊花瓣儿在秋水中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激荡着我的心灵。尤其是那首《矮矮的幸福》，读来如一片用酒侵染过的枫叶，飘着醉意，凝香中透着骨子里的红。人人都追求幸福，那么，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呢？我认为：幸福其实就是一种感觉的过程。幸福不是谁强加的，也不是生活的施舍，而是你对自然和人文世界的理解。拥有简洁的心灵和智慧的人，更会拥有自己独特的幸福，田秀芬也许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喜欢诗，喜欢诗给自己心灵的涤荡和智慧；她是个精神科护士，每天面对那些来了又走了，有的走出去不久又回来的精神病患者，看得出她那些细心的护理中透出的忧虑。所以，她的诗透过自然风景，对人生的病态和自然社会的病态透视感会时时闪现。医者父母心，她的诗，有着医生一样对生活的洞察、分析和思考。“三年如一日/执著化成小篆/刻进每一级张望的石阶（《矮矮的幸福》，下同）”，那是一份执著，执著中的希望是“循环往复的风/穿梭在尖尖的手指/和你的秀发之间”。生活本身的寓意就不可能在平川上，每一步，人生的每一个关口和期望，都会如同一级你张望了很久的石阶，你能不能攀上去看更高一层的风景呢？那风是循环往复的，人有时候就如同风筝，高高低低的在空气中飘着，从晨起到黄昏，穿梭在大自然和社会的尖尖手指中，会让选择和思考陷入艰难，比攀援台阶还艰难。这些往往是细碎的，忽隐忽现的，很难用眼睛看得到的，但并不是虚无的，“和你的秀发之间”，这以人拟人的一贴，现场感就有了：彷如一头蜜蜂，在煽动翅膀的一刻，那张起的触角，会让人嗅到花粉的味道。“秀发”里藏着花粉的味道，高山、河流、小街、人流、夕阳、炊烟……无限的风光就定格在那一瞬间，定格为一种感觉，那便是诗的来历。诗歌的写作如旅行，如归乡，往来翕忽，就是一种遁藏在生活中的感觉回归，让疲劳旅人澎湃的归心和剑拔弩张的情绪回归于一条小溪，回归于“每一级张望的石阶”和“尖尖的手指”反复拨弄的“秀发”，找到那一份冥想久远的味道去梳理。

“梳理/你说过：不通则痛/那好吧/请疏通我愚滞的情怀”。“不通则痛”是中医学上的术语，医生用“梳理”来解决通和痛的关系和问题，语言的代表中充满了柔情，抚摸、按摩、沟通、导引。我想，诗人想要医治的不是自己的“愚滞”，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神经阻隔。“你说过”，这第二人称指代的是谁呢？肯定不是指自己的父母、儿女、同学和朋友之类，而是指生活。生活是一道风景，当然有好的风景也有坏的风景，并不是我们每个人都欣赏的，遇到坏的风景就是不通，心情就会阻滞，就会疼痛。眼里的风景和心里的风景是不同的，眼里的风景穿过“石阶”后就可以沉淀、可以忘记了；心里的风景则不然，象一扇打不开的门，“情怀”的困顿会如影随行，是自我疏通呢？是借助外力疏通呢？谁会把那一份温情给你，让你的“心门”在“循环往复的风”中自然打开呢？诗人的这一段“梳理/你说过：不通则痛/那好吧/请梳通我愚滞的情怀”，与第一段“三年如一日……”紧密呼应，诗句的跳跃中，逻辑是紧密的，幸福与心灵的通道打开，空间张力有了一对翅膀，是不是花粉中的蜜糖有了定位？“执著化成小篆”的答案就有了呢？

    “晚霞抛锚在黄金码头/思念的蜂窝里/傍晚斟满雨水/清晨溢出甜蜜”。站在石阶下张望，诗人的脚步没有加快，没有阔步跨越，在“循环往复的风”中，依然在思索：痛在哪里？晚霞在抛锚停歇的那一刻，忽现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境界，那一份美，那一份静，那一首歌，那一樽酒，那一份浑然的季节和光阴，汇集成蜂窝。这时我们也同诗人一起，看到了雨露和花开，看到了自己梦，和走出梦里的自己，品到了清晨山顶那朵花中“溢出的甜蜜”。这一幕，仿佛经历了几千年，王勃、李白、杜甫……一代又一代的诗人，一代又一代读着他们的诗，又象树、花、草一样长大到现在，妆点着这世界里我们的生命，还没有参悟透那“刻进每一级张望的石阶”上的“小篆”里的秘码吗？诗人的回问是这样展开的：“好高骛远/慷慨激昂/诸如此类”，砸碎了“晚霞抛锚在黄金码头/思念的蜂窝里/傍晚斟满雨水/清晨溢出甜蜜”，诗人的心痛了，那是诗人写作里一份通感的痛楚，这一幕，就如同电影中一场正义的战争即将胜利结束，而浑身布满伤痕的英雄，被冷箭射穿了心脏的一刻，还留给了我们一个令世界满意的微笑。那是一颗多么勇敢、善良的心啊，最终幻化成石阶上的青苔或崖壁旁的一株草，驻守着一双双眼睛可以张望到的“矮矮的幸福”。诗中“最终堕落成一株矮矮的幸福”是反讽和象征并用的，意象也回归于简单：一个石阶、一个医生、一抹晚霞后的一个梦想，在选择中舍弃了一些“诸如此类”的东西，守望着“一株矮矮的幸福”。虽然诗人的写作中有自我反省的意境，但是在《那些菊花飘香的日子》，带给我们一些《喊一声重阳，你就笑了》、《小情歌》、《白露为霜》，依然在《梦想秋千》中，去荡漾季节里的《愿望》。

这幸福不是矮矮的，也无需更加夸大和张扬其中的寓意。她是诗人以简洁的心灵和智慧，用诗的方式送给我们的季节礼物：一片用酒侵染过的枫叶，飘着醉意，凝香中透着骨子里的红！幸福是什么呢？任何一种幸福，都不是“堕落“而成的，反思与呼应中，是诗人与读者的对言，我们的思索自然也在其中。

附：田秀芬《矮矮的幸福》

三年如一日，执著化成小篆

刻进每一级张望的石阶

循环往复的风，穿梭在尖尖的手指

和你的秀发之间

梳理。你说过：不通则痛

那好吧！请疏通我愚滞的情怀

晚霞抛锚在黄金码头，思念的蜂窝里

傍晚斟满雨水，清晨溢出甜蜜

好高骛远，慷慨激昂，诸如此类

最终堕落成一株矮矮的幸福

2014年9月21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