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平

相邻小区的路旁有一棵野生桑树，十几米高，树旁的人家站在四楼的窗台上就能和桑树握手，桑粒有时也会偷偷蹦进居民的屋里，主动送上友好。

树冠直径大约也有十几米，人们经­过时大都会下意识地抬头仰望，婆娑的桑叶时不时还会抚摸一下过往行人的脸颊。

每逢春末夏初，附近的居民都能享受采摘野果子的乐趣，顺便享个口福。

整个夏天，绿荫浓郁的桑树都为纳凉的老人们和孩子们遮蔽着烈日的炙烤，街坊邻居欢声笑语从晨光初显荡漾到华灯初上。

宽大的叶子与枝条间满结着粒粒攒珠般的桑粒，六月中旬到七月上旬，是桑粒由绿变红再由红变黑的日子，这时候，树下便会越来越多地聚集着捡拾桑粒的人。

野生桑粒个头小，只有手指甲那么大，黑亮晶莹，果粒成熟后自行脱落。有心急的人爬上树用手摇一摇，催促桑粒跳下来，也有嘴急的人用长棍子拨一拨，把即将成熟的果子赶下来。赶下来的桑粒，尖上是红色的，往下渐变成黑色，就像一位穿着黑红两色肥嘟嘟泡泡纱裙的美女，溢满妖娆之气。放进嘴里，酸甜爽口，别有仙果般的美味。

桑粒成熟的时节，从天刚蒙蒙亮到日落西山黑了天，稀稀À­À­地，总有三五个到八九个捡拾桑粒的人，到了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就剩下那么一两个顶着太阳与滚滚热浪顶牛的人。在这热浪中捡拾桑粒的人中，有个时蹲时坐的老人，她手拿着一个塑料饭盒，屁股底下坐一块泡Ä­，一粒一粒地小心翼翼地捡着。

这位可亲可敬可爱可怜的老人，就是我84岁的老妈。

可怜的老妈，从早到晚地捡，却舍不得吃下一颗桑粒，她是为了我这个瘫痪在床的儿子！

老妈听说桑粒对人身体好，野生的桑粒是天然绿色的，营养尤其丰富，能增强人体的免疫力，就悄然加入到捡拾桑粒的大军行列。而中午人少，可以多捡到一些，那斑驳的树影下，那滚滚的热浪中，就多了一个半坐半爬着的汗湿脊背的身影。

当有人听说她捡拾桑粒不是为了饱自己的口福，而是为了瘫痪在床15年的50多岁的儿子时，就把自己捡拾的桑粒抓一把塞到老人的饭盒里，所以，年龄最大、行动不便的老母亲总是那个捡得最多的人，而我，也就总能从老母亲的饭盒里吃到邻居们的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以至于无论什么季节，只要我的轮椅从那棵百年老桑树下推过，我的眼前总会浮现老母亲婆娑树影里半坐半爬的身影，嘴里酸甜的滋味就会涌出来，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酸甜的滋味。

作者简介：

张继平，一级伤残军人。吉林省残联新闻促进会副秘书长、吉林省残疾人文联副秘书长。烟台市散文学会、长春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