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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

(2023-05-05 15:3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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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春季号

綦德周
炊烟就像神话里的精灵。灰白的身材,模糊的脸孔,轻盈的神态,被微风推搡着,瞬间身影变薄又散,如一团薄云在天空中荡悠着。
夏、秋季绿树枝叶茂盛,掩映着栋栋老屋,灰白色的炊烟如同仙子在微风推助下穿行于碧绿的梧桐、槐树、杨树间,白绿相叠,自然就有了仙境的意味。
冬天大自然的颜色有点单调、枯燥、乏味,看到的炊烟就显得刚毅、雄健、独立,寂寞的天空经它一点缀,也有了动态感和层次感。尽管少了红花、绿叶的陪衬,但好在有寒风、雪花和燕子、麻雀等好友,倒也惬意。
烟火人生四个字把农家做了精彩浓缩。
守四时的农家得把烟火侍弄得旺旺的,才像个过日子的样子,要不,左邻右舍都会笑话的。到了饭点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不约而同地生火做饭,草房顶上烟囱就会齐刷刷地冒出缕缕灰白的炊烟,遇到南风,炊烟的尾巴温柔地在烟囱的北面摇摆着;碰上北风,这炊烟也会变戏法似地耍耍性子,变得疯狂起来,烟囱南面的尾巴或翩翩起舞,或左右翻腾,让古老的村落蒙上一层神秘面纱,给农家也添了些灵气。
除了几家绝户外,总有那么几户做饭拖拉的,见他们家里的烟囱还不冒烟,胡同西面六十多岁身体硬朗的三爷爷就说:“真懒!还不做饭。再晚了,还不耽误孩子上学、大人上坡(田野)干活。”
炊烟,在三爷爷的眼里是有个性的。一年四季,天气好坏,炊烟的形状、动态都装在三爷爷心里。什么烧草……他更是了如指掌。夏天的正晌,蝉声高鸣,从坡里干活回来的三爷爷坐着马扎在门前大枣树下乘凉歇息,腰里挂着蓝色竖条旱烟包,左手擎着浅黄油亮杆的大旱烟袋,双眼瞅着自己西屋顶的烟囱冒出的缕缕炊烟,格外欣慰:老太婆又给自己做好吃的了,或是小虾拌黄瓜,或是辣椒炒茄子,也或是醋熘绿豆芽……想着想着,他那皱纹满脸的微笑里透露着对正在烧火做饭的三奶奶饱含的浓浓爱意。三爷爷又再次瞅向自家那炊烟,他断定,三奶奶中午在锅灶里烧的肯定是自己从湾塘里打捞上来晒干的苇子秆、叶,要不,换做是豆秸、麦穰、玉米棒、棉花秸等烧火,炊烟是不会这么黑的。
三爷爷还能凭着炊烟提前预测1到2天的天气,简直就是那个年代的天气预报。生产队长最信服三爷爷。那年打完麦场,三爷爷一看那几个大麦穰垛,就估计出总产能打多少斤。晒完场一过磅,几乎没有太大出入。从此,生产队长对三爷爷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麦收又开始了,队长对天气心里没底,傍晚来找三爷爷。三爷爷抬头看着烟囱冒出了挺直向上的灰黑浓烟,断言:“3天以内没有雨。”“好!三爷爷,那我就快安排开镰收割。”队长说完,抛给三爷爷半盒“金鱼”香烟,爽快地走了。后来,三爷爷告诉我,要是天气不好,炊烟是不会顺溜直冒而上的。哦,我忽然想到物理老师曾讲过,要下雨的天气,气压就会很低,气压低了,炊烟往上冒得当然就不流畅了,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三爷爷虽说没上过学,不能用专业术语去解释天气情况,但却能用自己积累的“土”经验预测结果,不能不说他是一位朴素的农人智者。
炊烟与锅灶里的火势是血脉相连的。如果炊烟顺畅,锅灶里的火势就会旺得很,做饭、熬粥、炒菜、煮地瓜等等当然是又快又好。炊烟并不是顺顺溜溜地爬出烟囱的,它要走一段艰难的路,其中还有重要关口。先是要在土炕下曲折的炕洞盘旋,然后顺着山墙壁的倾斜通道进入烟囱再冒出。土炕下那些曲径通幽、峰回路转、长短不一的炕洞,一条条组成了个迷魂阵。三爷爷对新建大土炕那可是内行了,他盘建的土炕不仅能让锅底火势旺,炊烟排除流畅,土炕本身还能快热,关键是还能保证土炕牢固。村里好多人家都是请他去帮忙。
那年初秋,村里有对刚成家不久、单独过日子的年轻人,锅灶往外倒烟厉害,呛得老婆直流眼泪;大土炕也不热,睡个觉也不舒坦,两口子很无奈,只好来请三爷爷帮着重新建个土炕。三爷爷来了,他先是把土炕的基础做了调整,由原来是平平的改为前低后高,接着,又在屋山墙烟道口的底端横挡着垒了一道大土塈。三爷爷说:“这样做是防备烟囱倒风。”看着没什么特别,也不复杂,但按着三爷爷的布局把大土炕建好后,锅灶点火一试,火苗呼呼地往土炕里窜,根本用不着拉木箱,烟囱的炊烟当然是顺畅得很,在烟囱口探出头逗留一会儿,翻了个身直冲云霄。不一会儿,土炕也开始热乎了,大狸猫不等铺上苇席早在炕头上打起了呼噜。
这年冬天,凌冽的西北风不知疲倦地呼啸着,雪花漫天飞舞。三奶奶和两个老太太在热炕头上掐(编)着麦秸草辫子,三爷爷在屋地下仔细地打着苇帘。村里那个孤寡老人敲门进来,跟三爷爷说道,家里烟囱这几天冒烟不流畅,土炕也没有温乎景。三爷爷一听就明白是烟囱堵了,应该打烟囱(疏通)了。于是就让那人先回家,自己随后就到。不一会儿,三爷爷扛着一个3米多高的木梯子,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绳子一端系着一个重重的大秤砣,秤砣上段20多厘米处绑着一把新麦秸。进院后,三爷爷借助院东边一段界墙,踩着梯子,轻捷地爬上了屋顶,把大沉秤砣顺势放到烟囱里,放下——提起,放下——提起……反复了几个来回,三爷爷把绳子秤砣从烟囱里提出来。随后自己从屋顶下到院落里,刚点上一支烟,正在收拾绳子,孤寡老人从屋里走出来:“三叔,锅底好烧了,快进屋喝点水吧!”三爷爷回应了一声:“一会儿你再看看炕热不热,不热的话再叫我。”说完,又抬头看看她家烟囱冒出的缕缕炊烟,扛起梯子回家了。
炊烟是可以看得见、闻得着、摸不到的,看到炊烟,对温饱就充满了希望,尤其是在温饱还不能保障的年代。70年代末期,我高中毕业后遇到了第一个麦收时节。那时还没有收割机。割麦子全凭人力。割麦子是农村最劳累的农活之一,需要手持镰刀蹲着收割小麦。累还能坚持,不少人腿痛是蹲不住的。我跟随三爷爷拿着镰刀在村南台地上收割小麦。太阳像个火球在头顶一动不动,厚厚的麦子挡得一丝风也不透,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几个来回下来,已是接近中午,我更是气喘吁吁,又饿又渴,腰酸背痛,浑身如同散了架,毫无半点力气地坐在一捆割倒的小麦秸上。三爷爷见我这个样子,帮我割了几镰刀,对我说:“你向北看看村里,那是什么?是不是烟囱都冒烟了?中午可以吃到锅贴饼子和辣椒炒咸菜啦。”听着三爷爷的话,我转头向北望着村里屋顶的炊烟,肚子不咕噜了,浑身酸痛的也弱了,无形中也有了力气,便拿起镰刀,又是一阵忙活……总算收起镰刀站了起来,经微风一吹,浑身那感觉真是令人陶醉,舒服极了。
多年以后,三爷爷和三奶奶伴着炊烟相继远行了。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看到三爷爷家的老屋冒出炊烟,也没有再听到关于炊烟的事情了。
但,每逢看到炊烟,我就会想起朴实厚道又善良睿智的三爷爷!
    
作者简介:
綦德周,高级记者。曾任平度市广播电视局副局长、副台长。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新闻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乡村人才库认证作家、烟台市散文学会会员,平度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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