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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刘玉新

(2023-01-19 18:2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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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冬季号

戴宝罡
首先说明:从小我就是一个爱学习的孩子。事实胜于雄辩:五岁时,我随父亲到了他工作的单位,不到半天,我就成功地从他的结巴工友身上学会了结巴。父亲仅离开我四个小时,再见我时,他目瞪口呆,差点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小时候结巴不可怕,既不耽误吃,更不耽误玩。就是后来上了小学一年级,我也没有丝毫的自卑。学习还挺好,第一个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将答案1+2=3工工整整地写到本子上;沾沾自喜地得到了一个小红花。很快得到了一排的小红花。老师很赏识,亲自点将,让我当了班干部。
当时不辨好歹,其实这班干部对我而言就是很大的挑战。我当的是军体委员。好家伙,一天三次,甚至七次八次地集合队伍:“稍息、立正,向右看齐”,还喊:“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甚至带领着同学们喊“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等口号。嘿,真是奇怪,不是我觉得奇怪,是认识我的觉得奇怪,说起话来,我磕磕巴巴,一字要重复三次,而唯独喊起队来,竟然那么铿锵有力,声音嘹亮,连贯而顺畅,根本就没有一丝的结巴。
点将让我当军体委员的老师就是刘玉新。那时他刚到我们村当民办教师,教一年级开始实习。在我从一年级升到二年级时,他就调到中学教化学了。我还不知道以后和刘老师有什么缘分,对于他的离开,我当然无动于衷。
初中毕业后进城上班,在至少30多年的时间里,每年春节的初一下午,我都要去刘玉新老师的家,给他拜年。实在说,虽是初中毕业,但从一年级上到八年级,教导过我的老师起码也要有二三十位,如再加上我写作后认识的师友,四五十位总是有的,但坚持在每年的春节初一下午去上门拜年的,刘老师是唯一。至今,我和家人口里说到的:我的老师,也一定就是指他。似乎我活了50多年了,就有这样一位老师。关键是,刘老师从来就没有当过我一天的班主任。我们的相识,除了在一年级,就是七年级,他教我们化学。
有一年春节,我问他:“老师,在一年级的时候,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当军体委员?除了六年级,我竟然当了军体委员七年。五年级的时候,班主任发扬民主,让全班同学投票,我的人缘太差,”我美好地回忆起来,“那次投票,我就得了三票,记的当时的班主任看到选票就大发雷霆,在教室里咆哮起来:‘戴宝罡的军体委员不用选,是学校钦定。’”
“是我让你当的军体委员?”他还很疑惑,“我不记得是为什么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于民主,学校一定要正确地引导,如果投票人没有大局观,不知好歹不知上下大小,没有是非观,自私自利,即使是民主选举,也肯定选不出优秀的人才。”
“我那时结巴,你刚当民办教师,教过我们一班的一年级,应该不会忘呀。”我提醒他。我们师生的关系这么融洽,他没有理由忘记我们的初遇呀。
“如果你这样说……”刘老师努力地回忆,“你的结巴?是的,我记的你曾经结巴,还挺厉害的,都毕业参加工作四五年了,你还是结巴……我很担心你,替你惋惜……好在你现在终于改掉这个坏毛病了……如果当年我发现你结巴,还让你当军体委员,那么,有可能就是想督促你改掉结巴吧。”刘老师说得很含糊,看样子他是真的给忘了。
对于结巴,我心有余悸。上初中后,我才知道,结巴对于我的危害究竟有多么地大。我一下子就不爱说话了,能不说一定不说,可是有些时候是必须要说,例如课堂背诵课文,越是着急,嘴巴叩动的越是厉害,却根本发不出声来。
起初到刘老师家拜年,我也很结巴,从进大门口就开始喊:“刘,刘,刘……过年好!”我踉跄着,几乎要跌倒下去了,但“老师”两个字就是在嘴里徘徊着吐不出来。刘老师已经小跑着迎出来了:“好,好,宝罡啊,来来来,快屋里坐。”
坐下后,我还在屋子里脸红脖粗地喘粗气,看到刘老师亲自给我端茶,还不好意思地搓手:“谢谢,老、老师。”我终于喊出“老师”这个音符了。
“去年的写作成绩怎么样?作品发表了,一定要拿来给我欣赏。”坐下后,老师老生常谈,先问的一定是我去年的写作情况。
七年级是我的人生转折点。
六年级升学不到一个月,学校里爆发了传染性极强的黄疸性肝炎。起码有三分之二的学生被传染上。生病的学生得回家隔离养病。我有幸中招,也被圈在家里的南屋里。不能见任何人,吃饭要送到门口,使用过得碗筷要高温消毒,大小便要掩埋。这病的轻症是不疼不痒痒,就是眼睛黄,不耽误吃还不耽误玩。大多数被传染上的孩子找到玩的机会和理由了,大玩、特玩、疯玩。我说过,我是个爱学习的孩子,我待在我家南屋的炕上,自习了学校发下的所有课本,除了看书就是做题,做累了还尝试着写小说。哦,严谨点说,也不是所有课本,有一门课根本没法自学,对,就是英语。
升学考试前,我基本痊愈了。班主任高永吉老师家访,嘱咐我准备考试。我实事求是地告诉高老师:英语一点不会,考也考不出好成绩,我得留级。高老师说,英语在高考时才占30分,属于副课,无关紧要,你考一下,看看自学的效果,如果跟不上就安排留级。要勇于证明自己。
就考了。果然英语考不好,9分。除此其他课目都考得不错,综合成绩班级排名第四名。高老师又来家访:学校今年升学率不达标,你成绩能够跟得上,还是班干部,直接上初二吧。
我又提我的英语:音标不会,语法不懂,不留级恐怕……
高老师很不高兴地打断我的话:“告诉过你呀,英语是副课,高考仅占30分……你想想,咱是中国人,英语能有多大用处?学好数理化,走到天边都不怕,上初二才有物理和化学……况且,凭你的学习劲头,下点功夫,抓紧着学习英语也不是不行。”
于是,我顺利地升到了初二七年级。
后来才知道,这英语课的基础太重要了,如果音标和语法不懂,下边的知识听起来就是糨糊一堆。看来考大学是彻底没有希望了,我有些绝望了,从心里恨不让我留级的高老师。幸亏已经开始爱好写小说了。嗯,以后能当作家也不错。
初三八年级的春节后,刘玉新老师到我家家访。家访是班主任的事,他是化学老师,按道理他没有理由来。他来了,肯定就有理由。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是祸躲不过,我在今天下午的化学课上,拉响了一个拉鞭。是春节后家里剩下我没有舍得放的,在课桌下边的抽屉里玩,不知怎么就拉响了。寂静的教室里轰然一炸,几乎所有人都吓得一颤。正在眉飞色舞讲课的刘玉新老师也吓得猛地转过头,他一下子就将肇事目标锁定住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有预料中的勃然大怒,而是什么事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他的讲课。我知道,他一定要找我,不是课间休息就是要放学留校,因为他的外号叫“科学”,怎么可能辜负他的认真?
我没有想到竟然是家访。我的心忐忑着,课堂上玩拉鞭还玩响了这事,一旦端给我妈妈,她怎么可能轻饶我?
“宝罡同学,你对自己的未来是怎么打算的?”刘玉新老师坐下来,语速非常快地问我,“听说,你不打算考高中了?放弃太遗憾了,每次摸底,你的物理、化学、几何代数都是90分以上……”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一下子被触到最柔软的地方,眼泪刹那间盈满了眼眶:“我、我、我的英语拖、拖后、后腿了,六、六年级的时候……都是高、高永吉,给我耽误下的。”我结结巴巴地叙述。
“啧,你偏科太厉害了。据说今年中考,英语由原来的30分占比调整到50分了,以后英语会越来越重要。”刘老师的脸上愁云密布,“你可不要怨恨高老师,当年不让你留级,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作为学校,总不能不顾及升学率……不打算考学了,你的未来还有什么打算?”
“我爸在城里当工人,我的数理化好,给他接班当个好工人,应该没问题……再,我爱好文学,想当作家。”我还是结巴,但一口气说完。如果说以前对当作家还是模糊,那么现在我下定决心了,就是要当作家。
“嗯……”刘老师听了我的话,沉思了很长的时间才说,“有想法就好,有志者事竟成,我看好你……有许多伟大的人物也是结巴,像丘吉尔,大作家茅盾等等……但,还是争取下苦功夫改掉,结巴对社交害处很大……爱好文学是条出路,你有思想,我觉得成功的机会很大……文学主要在于人的想象力,对文凭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大作家浩然才小学四年级,高玉宝连字都识不几个,愣是用画图的形式写出了小说,所以,一篇作品在开始出现几个错别字,还不是大问题。写完了多修改几遍就行了。”刘老师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说到的错别字是指我的投稿。我在初二七年级的下学期曾经给《儿童文学》寄过一篇3000多字的小说。退稿被班主任高永吉收到了,他在上语文课的时候,重重地把厚厚的退稿信封甩给我:“把心思用到学习上吧,别不自量力,就你结结巴巴的观模(方言:模样),一篇不足3000字的文章竟然有39个错别字,还妄想着当作家,你怎么寻思的?”高老师的话不但让我面红耳赤,而且胳膊和手如同触电一样颤抖起来。以后,同学们就开始叫我“作家”了,我不傻,他们叫我“作家”时的音调、语气,全都盈满了讥讽和嘲笑。
“高老师是在用嘲笑的方式激发你向上努力,你一定要稳住心神,知道好歹。”刘老师和蔼地笑着,“‘作家’这个外号可是太好了,大家叫着叫着,你就会真正成为作家的。比如说我吧,老师和学生看我办事特认真,就给我起了‘科学’这个外号,这个外号也很好,这次全县民办教师考公办,180个民办老师,要收取8个公办,我考了第四名。我想就是沾了‘科学’这个外号的光。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作家。”刘老师站了起来,还主动和我握手,送战友远行一样使劲摇了摇,“我等你的好消息。人生不仅仅考学这一条路可走,只要有理想,对自己有信心,心想事成!”
心想的确事成。18岁那年,我的短篇小说处女作《虚根》在《胶东文学》发表。我购买了30本当期杂志,送给了我觉得应该赠送的亲朋好友。当然有老师刘玉新和班主任高永吉的各一本。给刘老师是汇报,给高老师的是显摆:怎么样,你当年嘲笑的学生现在就要成为作家了。高老师一眼就洞察出我送杂志的目的,他的脸红彤彤的,接过杂志,抚摸着封面,略有尴尬地说:“好,好,好,祝贺你!”我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意味深长地瞅着他笑。实话说,我心里好爽呀。你们都叫我的外号“作家”吧,我一定会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的。
刘老师接过我发表作品的杂志,他顾不得说话,也顾不得让我坐下,他站在天井里先翻看目录,又低下头一行一行读小说的正文,几乎是一口气读完:“有7000字?”他慈祥地笑着问我。
“连、连标点、符、符号,7126字。”我兴奋地答。
“嗯,一个错别字也没有。”他说完,朝着我一个劲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一样,说,“听老师的话,下决心把结巴改掉吧,以后你要出头露面……”
我的心里暖暖的,使劲点了点头。
但,这改掉结巴可真是太难了。比写小说都难。为了改掉结巴,我用了许多偏方:下雨天躲在门后“卖结巴”;嘴里含石子说话,口腔里鲜血淋漓;跟着电台学普通话……28岁的那年9月份,我入党了,还加入了山东省作家协会。在收到会员证的那一刻,我兴高采烈地跑着去见刘玉新老师。
刘老师爱若珍宝地捧着我的作家协会会员证,喃喃地念叨:“我就说嘛,你会成为作家的……喔,把你的这个作家证先放我这几天吧。”
以后我才知道,刘老师在自家的书柜上设立了我发表作品的专柜,还把我的作家协会会员证用相机拍照,放大了装裱在镜框里,摆在书房最醒目的地方。
我看到后,羞愧满面:“老师,您太让我……”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事我自己不敢也不好意思做,我的爸爸也没有做。老师却待我若子呀。
刘老师在他的书房里给我指点着,说:“……我本打算建议学校设立一个同学精英榜,后来……医不叩门、师不顺路,只要有学生愿意到我家来玩,特别是那些不准备考学的同学,我就一定要领着他们来看你所取得的这些成绩,让他们知道,只要相信自己,对自己不放弃;只要有理想,心想就会事成……”
我激动地哽咽了:“老师,您是我最亲的人……”
“宝罡,你知道吗?”老师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他的眼里盈满了泪水,“你,你,你不结巴了呀。”这是我加入省作家协会后的第五个春节。这年我33岁。
“来来,让你师母端出饭来,咱爷俩喝点酒。”刘老师激动地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对着我的脸频频点头。
“老师,老师啊,现在是下午3点,午饭刚吃过,晚饭还不到点呀。”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听老师的话不?你听老师的话不?”刘老师的眼里光芒四射。
我使劲点头:“我当然要听老师的话了。”
“嗨,这就对了,你老师我从来不喝酒,今日为你的成功,破例了。”刘老师牵着我的手,一起坐到餐桌前,他从柜子里翻找出一瓶五粮液,亲手打开给我斟满酒杯,“宝罡呀,你给你自己,也给你老师我,争脸了呀……我‘刘科学’的话没说错,世上的路千万条,只要心有理想,心想,事成!”
是的,刘老师的话没有错。我的结巴改好后,我在单位被迅速提拔为中层干部。后来,我还被作家们选举为市作家协会的主席。每当公司召开会议我讲话结束,或者对会员演讲,或者外出授课,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假如我还是结巴,能有今天的潇洒自如吗?
今年是刘玉新老师的80岁大寿,我们相识近50年,春节给他拜年我也已经坚持了40多年,但我从来也没有参加他的寿诞。这次,我提前和他的儿子商量:老师今年的寿诞,我一定要上门祝寿,并给老师带上真诚的祝福。
古时,男人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君亲师,现在新时代了,但我也依然要给贵人老师行跪大礼:祝老师寿比南山。
                     
作者简介:
戴宝罡,笔名林火,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烟台市散文学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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