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鹧鸪”——鹧鸪诗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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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鹧鸪”——鹧鸪诗之二

晚唐诗人郑谷创作了一首《鹧鸪》诗。此诗通过描绘鹧鸪的外形和声音,表达游子的凄苦和强烈思归之情。诗人紧紧把握人和鹧鸪在感情上的联系,咏鹧鸪而重在传神韵,使人和鹧鸪融为一体,构思精妙缜密,深得读者好评,作者也因此诗而时誉远播,人称“郑鹧鸪”。 原诗如下:
暖戏烟芜锦翼齐,品流应得近山鸡。
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
游子乍闻征袖湿,佳人才唱翠眉低。
相呼相应湘江阔,苦竹丛深日向西。
据《汉语大词典》(卷十二第1158页)介绍:鹧鸪,形似雌雉,头如鹑,胸前有白圆点,如珍珠。背毛有紫赤浪纹。足黄褐色。以谷粒、豆类和其他植物种子为主食,兼食昆虫。为中国南方留鸟。古人谐其声为“行不得也哥哥” ,诗文中常用以表示思念故乡。
在郑谷之前,虽然有西晋著名文学家左思(约250~305)在《吴都赋》中说,“鹧鸪南翥(音zhu,向上飞)而中留,孔雀綷(音cui,五色相杂;合。)羽以翱翔”,但是文坛上真正以咏鹧鸪而闻名的还是郑谷。唐代教坊有《鹧鸪词》(曲名),宋词中有《鹧鸪天》(词牌名)。另外还有“鹧鸪菜”“鹧鸪班”“鹧鸪枕”等名堂流传世间。
对于郑谷的《鹧鸪》诗,后人多有美言,传为经典。我从网上收集了一些片段,未及细究,罗列如下,与朋友们一起欣赏。

《韵语阳秋》载许浑《韶州夜宴》诗云:“鹳鹆未知狂客醉、鹧鸪先听美人歌。”《听歌鹧鸪诃》云:“南国多情多艳词,鹧鸪清怨绕梁飞。”又有《听吹鹧鸪》一绝,知其为当时新声,而未知其所以。及观……郑谷亦有“佳人才唱翠眉低”之句,而继之以“相呼相应湘江阔”,则知《鹧鸪曲》效鹧鸪之声,故能使鸟相呼矣。
《雪涛小书》认为:大凡诗句,要有巧心,盖诗不嫌巧,只要巧得入妙。如唐人咏《鹧鸪》云:“游子乍闻征袖湿,佳人频唱翠盾低”……此等语,难具述,大都由巧入妙。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载周珽的评论:咏物之诗,妙在别入外意,而不失摹写之巧。若郑谷之《鹧鸪》、崔珏之《鸳鸯》、罗邺之《牡丹》、罗隐之《梅花》,极灵极变,开宋元几许法门!
《五朝诗善鸣集》认为:《鹧鸪》词应推第一。
《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咏物诗纯用兴最好,纯用比亦最好,独有纯用赋却不好。何则?诗之为言思也。其出也,必于人之思;其入也,必于人之思。以其出入于人之思,夫是故谓之诗焉,若使不比、不兴,而徒赋一物,则是画工金碧屏障,人其何故睹之而忽悲忽喜?夫特地作诗,而人不悲不喜,然则不如无作,此皆不比,不兴,纯用赋体之过也。相传郑都官当时实以此诗得名,岂非以其“雨昏”、“花落”之两句,然此犹是赋也,我则独爱其“苦竹丛深春日西”之七字,深得比兴之遗也。前解写鹧鸪,后解写闻鹧鸪者。若不分解,岂非庙里啼,江岸又啼耶?故知“花落黄陵”,只是闲写鹧鸪。此七与八,乃是另写一人闻之而身心登时茫然。
《唐律偶评》:破题中下“烟芜”二字,敏妙绝人。鹧鸪飞极高,必争山顶,今在平芜之上,只为行不得也。“烟”字与下“雨昏”、“日暮”亦节节贯注,三四即行不得也之意,乃变换作两层做耳,真神笔也。
《唐诗绎》则认为:无一笔呆赋,而渲染有情,神韵欲绝。宜当时诗人称为“郑鹧鸪”也。
《载酒园诗话》:咏物诗惟精切乃佳,如少陵之咏马、咏鹰,虽写生者不能到。至于晚唐,气益靡弱,间于长律中出一二俊语,便嚣然得茗。然八句中率着牵凑,不能全佳,间有形容入俗者。如……郑谷以《鹧鸪》诗得名,里全篇匀净,警句竟不如雍(陶《白鹭》)。如“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不过淡淡写景,未能刻画。黄白山评:郑语正以韵胜,维句反以刻画失之。贺之评倒皆如此!
《寒厅诗话》:诗家点染法,有以物色衬地名者,如郑都官“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是也。
《唐诗快》:后人多拟《四禽言》,作“行不得也哥哥”,故不如“花落黄陵”二句。
《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认为郑诗的妙处在于:三写其所飞之处,四写其所鸣之处,却用“雨昏”“花落”四字,染成一片凄凉景色,为下半首伏案。
《初白庵诗评》:如此咏物,方是摹神。结处与三四意重。
《唐诗成法》:五六借衬,“征袖湿”、“翠眉低”,人自感伤也。七八犹不管人愁只管啼意。此题二首,惟此首匀称。
《说诗晬语》:咏物,小小体也。而老杜咏《房武曹胡马》则云:“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德性之调良,俱为传出。郑都官咏《鹧鸪》则云:“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此又以神韵胜也。
《唐诗笺注》:首美其毛羽。“雨昏”、“花落”句与牧之《平雁》诗“仙掌月明孤影过,长门灯暗数声来”略同,而牧之句似更超脱味胜。
《网师园唐诗笺》:不即不离,却成绝唱(“雨昏青草”联下)。
《唐贤小三昧集续集》:声影俱出,较胜崔珏《鸳鸯》之作。
《咏物七言律诗偶记》:此诗格固未高,然三四句正见神理。末句“春”字以平声特收,亦关神理也。
《葚原诗说》:咏物,小小体也,而老杜最为擅氏。如郑谷咏鹧鸪则云:“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此以神韵胜。东坡咏尖叉韵诗,偶然游戏,学之恐入于魔。彼胸无寄托,笔无远情,如谢宗可、瞿佑之流,直猜谜语耳。
《瀛奎律髓汇评》载纪昀评论:“相呼相唤”字复,《本草衍义》引作“相呼相应”,宜从之。这是说“呼”与“ 唤”重复,不如“呼”与“应”生动。
《精选五七言律耐吟集》:三四句一往有远神,耐人百回读。
《小清华园诗谈》:从来咏物之诗,能切者未必能工,能工者未必能精,能精者未必能妙。李建勋“惜花无计又花残……”,切矣而未工也。罗隐“似共东风别有因……”,工矣而未精也。雍陶之“双鹭应怜水满池……”,精矣而未妙也。郑谷之“暖戏烟芜锦翼齐……”,暨杜牧之“金河秋半虏弦开……”,如此等作,斯为能尽其妙耳。
《诗境浅说》:首二句实赋鹧鸪,言平芜春暖,锦翼齐飞,颇似山鸡之文彩。三四句虚咏之,专尚神韵。鹧鸪以湘楚为多,青草湖边,黄陵庙眹,在古色苍茫之地,当雨昏花落之时,适有三两鹧鸪,哀音啼遍。故五六接以游子闻声,而青衫泪湿,佳人按拍,而翠黛愁低也。末句言春尽湘江,斜阳相唤,就题作收束而已。崔珏以《鸳鸯》诗得名,称崔鸳鸯;郑谷以《鹧鸪》诗得名,称郑鹧鸪,故二诗连缀写之,崔写其情致,郑写其神韵,各臻妙境。惟崔诗通体完密,郑都官虽名出崔上,此诗后四句似近率易,逊于催诗,若李群玉之赋鹧鸪,亦专咏其声,又逊于郑作也。李白《越中》诗“宫女如花满春殿,至今惟有鹧鸪飞”,郑谷《赠歌者》诗“座中亦有江南客,莫向春风唱鹧鸪”,因其凄音动人,故怀古思乡,易生惆怅也。

我的学诗体会有三点,不避丑陋,献给各位朋友,邯郸学步,贻笑大方。
其一,《唐三体诗评》说郑谷:“守愚游举场十六年,此诗正是下第南游人语也。”查郑谷简介,其人大约生活在公元851至910年间,字守愚,其父郑史,开成中(公元838年左右)为永州刺史。郑谷及冠,应进士举,凡十六年不第。僖宗广明元年(880)黄巢入长安,谷奔西蜀。光启三年(887)登进士第。昭宗景福二年(893)授京兆鄠县尉。迁右拾遗补阙。乾宁四年,(897)为都官郎中。天复三年(903)左右,归隐宜春仰山书屋。卒于北岩别墅。死后安葬在宜春城北7里的江北岭。北宋时期,袁州太守祖无择曾主持修缮其墓,如今已无迹可寻。今宜春市区东风大街南段,民国时期曾名鹧鸪路,以纪念郑谷而名。
自古坎坷助诗兴,磨难化诗心。郑谷高考落榜,下第南游,闻鹧鸪而泣下,却成就了一篇千古流传的好诗,这不是我们常说的坏事变好事吗?
其二,论者以为,“咏物之诗,能切者未必能工,能工者未必能精,能精者未必能妙”。
郑谷诗的颌联“游子乍闻征袖湿,佳人频唱翠眉低”,上句尾字应该用仄韵,而“湿”字是平韵,可谓不工。然而这里说的是《鹧鸪词》的音乐效果,他不直接说游子和佳人如何伤感、悲哀,而是通过“征袖湿”“ 翠眉低”来渲染气氛,这就使诗句有了境界,达到了“妙”的要求。诗词入境,妙不可言即为佳品,工与不工倒在其次了。
其三,郑谷的这首诗,由咏鹧鸪而及鹧鸪曲,由鹧鸪曲而及落第人,深得诗家之妙。
末句“相呼相应湘江阔,苦竹丛深日向西”为我们展现了一幅湘江岸边的黄昏画面:夕阳西下,潇潇暮雨,落红满地,苦竹荒滩,形成了一种凄迷幽远的意境,渲染出一种令人魂消肠断的氛围。
鹧鸪的啼声似“行不得也哥哥”。“湘江阔”“苦竹丛”“日向西”,使鹧鸪之声越发凄厉,景象也越发幽冷。落第失意的游子在江边踽踽独行,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人生的出路。这首诗通篇咏鹧鸪而重在传神韵,使人和鹧鸪融为一体,真叫人拍案叫绝。郑谷以鹧鸪诗而成就诗名,名副其实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