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Auros是人类帝国殖民世界的顶梁柱之一。即便旅人号已经全速前进，也要花上大半天才能抵达那儿。Bowman依旧窝在他的舱里，而Stella的尸体则被安存于医疗舱，和Dalek一样被急冻了。没有人欣赏个中讽刺，博士更甚。

 

他对她尊敬有加，她安详地躺在狭小的检查铺上，如棺材上的大理石雕像一样，双手交叠在胸前。她的皮肤雪白，好似雪花膏一样的机理覆盖在薄薄一层冻霜下。

 

他想说他很抱歉，但又有何用呢？她已经走了。无论Stella这个人过去如何独特，一切特质已经随着生命的消逝而消失。她的躯体还在，但那个人——她之所以为她的智慧，幽默感和博士对她勇气的惊鸿一瞥——已经永逝于宇宙之中。这点博士从不能很好理解。

 

“你真的很喜欢她，不是吗？”Scrum从过道那边发问。医疗舱狭小，不足以同时容纳两个人。

 

“是的，”博士回到。“是的，她让我回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我怀念的那些。”

 

“她是个好伙伴。”

 

博士咬到了下唇，点点头。“是啊，我想她是的。”

 

“追忆无济于事，”Scrum说道。“她要回家了，我们知道这些就已足够。”

 

“她有家人吗？”

 

“不，我不这么认为。”

 

“那就好。”

 

Scrum耸耸肩。“还从没想过这点。现在孤儿满街跑。”

 

“因为Dalek？”

 

“是啊，他们被称为Dalek的一代。”

 

“我知道。”

 

Scrum清清嗓子，显然希望转移话题。

 

博士抬头看他，挤出一个微笑。“‘尖端’修好门没？”

 

“他正在努力。”

 

“不够努力吧。”

 

“等我们降落在Auros前他会修好的，你可以在那儿下。”

 

博士点头。“我得回去Hurala，我的飞船还在那里。”

 

“但那里该全是Dalek了。”

 

“这就是我担心的。”

 

博士跟着Scrum走过狭窄的走廊，到了厨房那块。越往气闸舱那里走，能听到“尖端”工具作响的声音就越大。博士扫了一眼走廊，发现那个Dalek已经不见了。

 

“我们搬动了它，”Scrum解释道。“否则‘尖端’没地方工作。”

 

“那太冒险了，”博士说道。“即便一个死掉的Dalek也很危险。它们的自动防御不计其数。”

 

“没事，我们甚至都没碰到他。我用了一些绑货的搭扣捆住它来移动。此外，我觉得冷冻术已经完全废掉它了。在‘尖端’折下它的眼柄时它动都没动。”

 

博士停下。“他做了什么？”

 

“将它的眼柄切了下来。你知道的，有赏金的。”

 

“我告诉过他别那样做。”

 

Scrum看着博士，有些困惑。“博士，他可不听从你的智慧。Bowman船长在这才是管事的那个，你还没注意到？此外，这玩意儿的眼柄是才能让我们混口饭吃。表示它的死已经板上钉钉，地球指挥部才会赏我们。我们将那个眼柄送到Auros上的机关，就能再糊口饭吃。”

 

博士沉默了，他坐在厨房里，双唇紧闭。

 

Scrum在他对面坐下来，“实话说，我一直在想那个Dalek的事。至少我得承认，能近距离观察那玩意儿的机会很少；而且马上也不会了。从它身上我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若我能拆了它的话。”

 

“想都别想，”博士阴郁地警告。

 

“它死了，用激光工具就能切开它。”博士盯着他。

 

“相信我，你真不会像那么做的。每个Dalek都有防御那种进犯的防御措施。你这么做无异于拿着个拔掉引信的手榴弹。里面的那个生物也许已经死了，但它的防御装甲充斥着反拆除装置，还有炸弹，足以把你雷的外焦里嫩。一个里面的东西就足以让一伙拆弹专家开心地忙上一个月。”

 

“但它已经在手心里了——”

 

“忘了它吧。一旦气闸门修好，就将那玩意儿丢到宇宙深处，遗忘了的好。你们没落到Stella那样。已经够幸运了。”

 

博士后悔起说的太过直率，但已经太晚了。Scrum冰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两分钟，接着就起身走了。

 

“若Bowman愿意的话，你就等着和那个Dalek一起被扔进宇宙吧。”

 

博士抬起一根眉毛。“我还以为只有海盗才会让人玩跳板。”

 

“记住了，博士——Stella是我们的伙伴。她是我们的一员，你不是。”

 

Scrum出去了，留博士一人坐在厨房里。

 

“尖端”还在门那里工作，外层的隔离板已经有些扭曲，导致了主气闸的划门槽卡住了。他的工具足以修理，但实话说，他只是无法集中精力。

 

他所能想到的都是Stella。所能听到的也只有Dalek的死亡射线发出的刺耳利鸣和他朋友死时同等音量的尖叫，她只因为那能量射线而被钉在墙上才没倒下。他一闭眼，眼前就出现了那荧光蓝的闪光，还有Stella的头颅靠在墙上时关不上的下颚。

 

他的手滑了下去，然后重拳击在甲板的金属栅板上。他咒骂着，然后将重力扳手扔过过道，它重重地撞上地板。

 

“你总有一天会砸中我，”Scrum说道。他过转角时，扳手只是僵僵擦过了脚。

 

“尖端”摇头。“我做不到。”

 

“你当然能。你将这老家伙拆来装去几年了。我们都是。”

 

“我不是说那个。我就算闭着眼也能修好这玩意儿。”“尖端”长处一口气，然后靠在墙根，将强壮的手臂放在膝盖上。“我是说……该死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以与Dalek战斗卫生，”Scrum安静地说。“我们总有一天会被杀掉，之中任何人都可能。你知道的。我们都知道——Stella也知道。”

 

“那并不能安慰我。她从不想成为这其中的一员，不像我们。她像那样死了——这感觉太错了，老兄。”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Scrum坐下来，面对他，从腰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酒瓶，拧下瓶盖，呷了一口。“来。”他将它递给“尖端”。

 

“那是什么？”

 

“一种古老的地球饮料。很早以前的。因为稀有而贵得很。”

 

“尖端”举起酒瓶，咽下一口，几乎被呛到。“嘿——这该死的玩意儿是什么？差点杀了我！”

 

“当是药好了。”

 

“尖端”又呷了一口，然后噎着了，接着眨眨眼。“这叫什么？”

 

“姜汁啤酒。”

 

“提神醒脑神器。”

 

“我只在特殊场合才拿出来。”Scrum将酒壶拿回来，又喝了点。“为Stella——好人中的一员。”

 

“愿她安息。”

 

他们沉默地坐了几分钟，酒瓶在两人之间传来传去，最后，Scrum将瓶盖拧上，将瓶子收好。“你对那个博士怎么看？”他问。

 

“好吧，他显然不是什么海盗，”“尖端”说。“但除了那个么——我不知道。我连他说的一半都听不懂。他有点像你，只是那方面，不过比你好看就是。”

 

Scrum嗅了嗅。“他知道些事。”

 

“比如。”

 

“关于那些Dalek——那些他不告诉我们。”

 

“也许吧。那倒没事，岁晚——无论怎样，Bowman总会尽快把他踢出我们的船，这倒是好事。”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尖端”前倾。“因为不管怎么样，不论他是谁，他——他带来给我们的除了厄运再没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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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决定自己再在厨房坐着除了看上去更落寞些再也无济于事，知道船到达Auros之前，他算是和这条船绑上了，还有这样下去，他也忍够了。此外，他抵挡不了四处打探的毛病。这点，他也自知经常使自己陷入各种麻烦。

 

他最开始是准备去检查下动力室。这艘船不大，但很强进，而他很好奇她的推进系统到底是个什么样。这个时代还依赖于那个自加油站的古老燃油系统的太空飞船可不多。

 

在去动力室的路上，他路过了仓库，博士忍不住透过门上的塑料窗户往里看去。

 

那个Dalek，在货仓枣红色的灯光下像座恐怖的冰雕一样闪闪发光。它穹顶上眼柄本该在的地方只有一个金属桩。洞里伸出些许电线和填充物。

 

即便被剥夺了势力，那个Dalek依旧看起来很危险。它的形状就足以让博士冷到心底。他有太多的惨痛回忆了，太多噩梦，除却厌恶与恐惧再无其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小窗被雾气轻微的蒙住，里面那个被白色冰包裹的恶魔被遮住了。这让博士忽略了从Dalek吸盘柄边的滴落的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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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力室还要往前一些，离船尾近些。博士越往那个方向走，鞋底传来的震动越强，马达沉重的轰鸣也越吵。他觉得从冷却剂那边能感到一丝不稳定的击打，一丝兴味划过心头——几乎很坑定调校阀门有点问题，而且也许他能修好它们，甚至提升其性能，这样也许能从剩余的旅人号船员那里赢得些好感。

 

但在他接近动力室的时候，有些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走廊深处，有什么在阴影中悸动。

 

“Hello？”他说，试图看看那是什么。这里很黑，唯一的光源是墙肩高的地方一排小小的琥珀灯。粗重的电缆和管道爬满了天花板，冷却液泵喷出的丝丝雾气弥漫在舱内。显而易见，调节阀已经老化了。

 

“有人吗？”

 

博士的眼角瞄到一眼什么轻盈黑暗的身影，只有利齿反射着微弱的光——接着，它就已经扑倒了他，怒吼着将他钉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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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船长要见你，”来者嘶嘶地轻声说，与博士以为的残忍猛兽之语大相径庭。

 

他皱眉。“什么？”

 

“我说，船长要见你，”那外星人坐在他胸前说。

 

他又在那儿躺了一会儿，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什么？”他最终又问了一遍。

 

她从他胸前跳下，当冷却蒸汽散尽，博士看到一个茶色的人形生物，长着双明亮的眼睛。他爬起身，整了整衣衫重试些尊严，接着就看向那个奇怪的狮样的脸。

 

 

“你对所有的乘客都那样攻击吗？”

 

“看情况。”回话依旧只是细语。

 

“取决于什么？”

 

“我喜不喜欢他们。”

 

“我知道了，”博士边说边揉着喉咙。就在几秒钟前，他还以为这个生物要用牙撕开它呢。“我想你不怎么喜欢我咯？”

 

“要是我不喜欢你，你早就死了。”

 

她转身，先行走过走廊，消失在阴影里。

 

“好吧，”博士说。“那倒是说的够清楚了。”

 

Bowman正坐在桌前，清理他的那把大激光枪。在门吱呀呀在博士身后关上前，他根本没抬头看他。

 

“博士，”Bowman最后说。他的语气不善。

 

“船长。”

 

“我卸甲归田好久了，”他说。“我在这里是个Captain是因为旅人号是我的船——而这就是我的船员。官方上，我们根本不存在。”

 

“你们是雇佣兵。”

 

“赏金猎人。”Bowman靠上椅背，双手抱胸，肌肉发达，成百不同太阳给他留下黝黑的晒痕。旧伤也比比皆是，他的一只上臂有一道青白的疤痕。“雇佣军择价高者效力，我们则猎杀Daleks，而地球方面则为我们每次成功付出奖金。这不同。”

 

“要是你坚持的话。”

 

“我的确坚持，我们为地球指挥部工作，再无其他。”

 

“我知道地球指挥部，他们已经走投无路吓坏了。Daleks们的前线已经触及地球方面疆土的各个角落。现在地球方面则已经决定用任何方法，去阻止Daleks的行径——甚至雇佣兵。或者赏金猎人。”

 

“你说的好像那很糟似的。”

 

“问题会逐渐升级。在边界地区以牙还牙地遭遇战，没人真的关心。但接着一个星球被灭了，坏消息传千里。但要一帮刺客在前线阻止Daleks的进犯不过是杯水车薪。地球方面得派出军队——成千的。一半都还没成年，参军不过是它们一厢情愿的以为在做正确的事。”

 

“那你不这么认为？”

 

“我不觉得无辜人员被屠杀是什么正确之事。”

 

“Daleks想征服整个银河系。我们得反击。”

 

“你们当然得。但正是你们的反击才正中它们下怀。它们想拖你们进入战争的泥沼，因为那就是它们喜欢的。破坏，杀戮，屠杀——消灭。这就是它们的使命。你们不过是跳入陷阱。一切都是场戏，无论怎样。”

 

“你似乎对他们了解不少。”

 

“足以知道以上那些，最终，若你不小心，Daleks就会将你们所有人都拖入战斗中。每个人类。那就是它们的目的。”

 

Bowman仔细地看着博士，似乎在掂量他的话，考虑是继续向他问话问出些什么还是直接崩了他。船长的眼中有种无法解读、无情的光芒让博士知道这两种都有可能。但那时旅人号的引擎发出了一声怪响，转移了话题。Bowman桌上的对讲机响了，Scrum的声音说道，“刚进入Auros星系，船长。”

 

“OK，”Bowman回答。“在进入轨道后再通知我。”接着他就又转向博士，说道，“坐下。”

 

Bowman的桌前还有一张椅子，于是博士坐下，抬起穿着球鞋的脚放到桌角休息。有什么东西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他伸手拿起立体影像。“啊，那是你的父母咯？真美满！你有你妈妈的眼睛，你知道的。只是照片里的她似乎不怎么会皱眉。打赌说她根本不知道你靠什么营生。赏金猎人，嗯？”

 

“放下它，”Bowman低吼。

 

博士将相框扔过桌子，Bowman一只手就接住了。“现在——你到底为何而见我？那个可爱的将我带来的生物又是谁——你的贴身保镖？打手？船上的猫？实话说，看起来你可不需要这些。”

 

“我是不需要。但Koral很特别。她迅捷强壮而且忠诚。她还有双可以徒手撕裂钢铁的爪子。”

 

“真的？我从没见过她的种族。”

 

“她的母星已经被Daleks摧毁了——她是他们族的最后一个。”

 

“我知道那种感觉。”

 

“我救了她的命，”Bowman只是说道。“她当时快死了，在她自己世界的废墟的硝烟里窒息。我把她救上船，照顾她康复。现在她相信她欠我那条命，完全字面意义上。她发誓会保护我。”

 

“那是老生常谈了，”博士评论道。“但我依旧不认为你需要。”他抬头示意桌上那把大枪。

 

“没错，但她还能干什么呢？跟着我讨生活至少给了她唯一的渴望——摧毁Daleks的机会。我曾见她徒手就杀死了一个，虽然很巧合。在最近与宇宙海盗的遭遇战里，我其中一个船员受了伤，Koral直接跳到开了那枪的强盗身上，一爪就扯下了他的头。她的忠诚已经延及我剩下船员身上了。”

 

博士吹了声口哨。“那你剩下的船员……他们都有什么能耐？”

 

“Scrum是个天才的电脑程序员，而且还是个理论科学家——或者说至少这是他告诉我说的。他还是全境通缉犯，所以他的说法也很难证实。但就是他发明了我们多数的反Daleks武器还有防御系统，所以我对他也就不多问了。”

 

“那‘尖端’呢？”

 

“以前是星际海军的，还是其中顶尖的——除了他无法遵守军中纪律，最终落得被不名誉控告。什么和谋杀了他的指挥官相关的，我想是这样。”

 

“那Stella？”博士轻柔地说，小心翼翼，但他还是得问。“她可和你们这伙人不大同——最烦，杀手，徒手撕钢者。”

 

Bowman盯着博士。“Stella是个好孩子，那就是你要知道的。”

 

博士点头。“我喜欢他。”

 

“你都还没怎么认识她。”

 

“我看人很准。”

 

“是么？”

 

“是啊，好了：要没必要，我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那不如我们忘了这些，分道扬镳的好？你不用愁在哪里把我扔下，一到Auros，就让我下船好了，我们一刀两清。”

 

Bowman没直接回答。他只是继续擦枪，不用看就将所有零件归位。最终，他说道，“还早，博士。”

 

博士继续看着Bowman装完枪。

 

“你看，”Bowman说，“我一直在考虑你的事。自从我们离开Hurala，这事就一直困扰着我。那个星球只是宇宙边境的一丝被遗忘的垃圾。所以你到底在那儿干嘛？还有，更重要的是，那些Daleks在那儿做什么？他们可不会毫无理由地做任何事——或者去任何地方。”

 

“这我就不知道了，”博士回答。“我根本不该在那儿。至于Daleks，我就更不知道了。”

 

“就这样？”Bowman无疑不打算掩盖他的怀疑。“好啦，博士，我知道你是条鬼。”

 

“鬼？”

 

“地球特工。军情局的。除了这个原因还有谁会在Daleks出现时被困在Hurala？你甚至都没有任何有效ID。在旅人号降落时，那里根本连别的太空船都没有。我想要是我问你到底是如何到达Hurala的话，你都答不上来。”

 

 

“解释的话是有点困难，真的。”

 

Bowman努努嘴。“让我猜猜——若你告诉了我，你就得杀了我？”

 

“我恐怕得先让你不笑我才好。”

 

“想打赌么？”Bowman将激光枪指向博士的脑袋。“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喜欢鬼子，而我也不喜欢你。但无论怎样，我都会找出你在Hurala上时在干什么，还有那些Daleks是为什么在那儿。

 

Bowman桌上的对讲机又响了，Scrum的声音传出来：“船长！我们刚刚进入Auros轨道……”

 

Bowman和博士都听到了其中奇怪焦急的语气。“发生什么了？”Bowman问道。

 

“有点不对劲，”Scrum回答，他的声音在颤抖。“糟透了。你最好来看下，老大。Auros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