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的诗歌发展史上,唐诗的历史地位是不容轻视的,唐代诗歌的发展是我国诗歌发展的顶盛之期,直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唐代诗歌中,又以盛唐诗歌最为气象万千,于是则有了“盛唐气象”之说。
在现当代的学者中,林庚先生是最早提出“盛唐气象”这一概念的。他在《北京大学学报》1958年第二期上就以《盛唐气象》为题,来说明盛唐诗歌的审美特征。他写道:“盛唐气象所指的是诗歌中蓬勃的气象,这蓬勃不只由于它发展的情况,更重要的乃是一种蓬勃的思想感情所形成的时代性格”
这正是盛唐气象与建安风骨,同为解放之声而又全然不同的地方。在这种气象下,给人一种春风得意一泻千里的展望,如“天生我材必有用”,“黄河之水天上来”,“大道如青天”之类的感慨。
有学者指出,盛唐气象则是指,唐玄宗开元天宝(712—756)年间,唐诗达到巅峰,内容丰富,题材多样,感情饱满,基调高亢,形式完美,题材兼备,风格明朗,音调和谐,洋溢着昂扬进取,积极乐观的时代气息,和回荡着热烈奔放,愉悦欢快的青春旋律。而同最早提出“气象”之说的严羽相比,却是不同的,严羽在他的《沧浪诗话*诗评》中写道“唐人与本朝人诗,未记工拙,直是气象不同”,就严羽的观点来讲,他的“气象”论,则仅限于诗歌艺术风格上的浑厚。所以说,严羽的“气象”说与林庚先生的“气象”说,也是有所出入的,当然也就只是不同时而语矣。
郑振铎先生在1932年完成的《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也从诗歌的艺术风格上来概括盛唐诗歌,他认为“虽只有短短的四十三年(713—755),却展布了种种的诗坛的波澜壮阔的伟观,呈现了种种不同的独特的风格,这不单纯的变幻百出的风格,便代表了开、天的这个诗的黄金时代。在这里,有着飘逸若仙的诗篇,有着风致澹远的韵文,又有着壮健悲凉的作风。有着醉人的谵语,有着壮士的浩歌,有着隐逸者的闲咏,也有着寒士的苦吟。有着田园的闲逸,有着异国的情调,有着浓烟的闺情,也有着豪放的意绪。”
一、盛唐下的“山水田园诗”
在盛唐的诗歌中,体现出田园隐逸,飘然若仙的诗人,就比谈及孟浩然、王维这一“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在孟浩然的诗中,透射出一种清淡之味,学者闻一多评价孟诗是“淡到看不见诗”,同样的,沈德潜也在《唐诗别裁》中,评孟诗为“语淡而味终不薄”,可见孟诗中,确实是有一种淡而透着壮逸之气的诗魂。在他的《临洞庭湖赠张丞相》中,“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二句,淡淡的描写岳阳之景,但却又有一种气势汹涌,湖水东行的威慑力,这就写出了一种力度,一种震撼,正切合着“盛唐气象”之脉搏。
如果说诗如醇酒的话,那么孟诗则可以说更像是清泉,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品尝它的“色”、“香”。《过故人庄》中,语言平淡,既没有比喻,也没有夸张,淡淡的几句“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却蕴含着深厚的情味,整首诗构成一个完美的意境,把恬静淡美的农村风光与淳厚的情谊连成一片,这就正是盛唐诗歌中所体现的蓬勃朝气和青春旋律。
而另一位山水诗人王维,则更可以说他的诗是“诗画一体”。苏轼曾评王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洁之画,画中有诗。”从他的诗歌中可以同时领略到诗的音乐美,绘画美和禅味。明代胡应麟在《诗薮》中有说:“太白五言绝自是天仙口语,右丞却入禅宗……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不谓声律之中,有此妙诠。”在他的《山居秋暝》中“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直接勾勒出一幅“月夜松间”图,给人一种空旷,宁静之感,即是禅味十足,又是一句“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在茫茫翠竹丛中,增添一群浣洗女,使整个“静物动化”,显示出一番朝气与青春的基调。在他的诗中,诗与画的浑然天成,是不言而喻的。“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就是一幅灵动的“月夜惊鸟”图,同样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也正给读者展现出一幅“塞外风光”图,给人一种苍劲悲凉之感。
二、盛唐下的“边塞诗”
盛唐给山水田园诗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养料,同时,边塞诗也是“盛唐气象”中,一个重要的端象。在这些壮健悲凉,壮士浩歌的边塞诗中,高适,岑参的著作最为代表。杜确在《岑嘉州诗集序》中,曾评岑诗为“每一篇绝笔,则人人传写,虽闾里士庶,戎夷蛮貊,莫不讽诵吟习焉”。可见,岑诗在当时甚为人爱。岑参以写边塞风景,边塞战事助长,在他的诗中多是取审美态度,将边塞的新奇、雄浑、活力融为一体,完全接洽于“盛唐气象”一说中的,基调高亢,雄浑之音。岑诗中表现的人和事“都是最伟大,最雄壮,最愉快的,好像一百二十面鼓,七十面铜钲合奏的鼓吹曲一样,十分震动人的耳鼓”(徐嘉瑞《岑参》)。
在岑参的《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中,以“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表现出一种西北环境恶劣,同时也暗带着一腔为守疆将士讴歌的激情。“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行军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战事急切,迎面烈风残雪,守疆将士的爱国之心却依旧炙热。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将士行军的脚步也仍未停歇,显示出一种盛唐时期军事力量上的威慑力。岑诗中,也有像“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清丽诗句,以一种极为广阔的想象,美而又富有诗意,映射出一种新雅、奇异之景。
三、盛唐下的李白
当然,在盛唐诗歌中,我们必须谈及到的诗人就是盛唐诗的极诣:诗仙李白。他以其非凡的自负和自信,狂傲的独立人格,豪放洒脱的气度和自由创造的浪漫情怀,充分体现了盛唐诗人的时代性格和精神风貌。他的诗歌创造,充满了发兴无端的澎湃激情和神奇想象,既有雄奇浩瀚、变幻莫测的壮观奇景,又有标记风神情韵而自然天成的明丽意境。在他的笔下,自然山川、日月星辰与幻想中冯虚凌空的神仙、虚无缥缈的仙境融为一体。因而,在他的诗中总是弥漫着一股仙气,具有异乎寻常的感染力。贺知章就曾称他为“谪仙人”,杜甫也称他的诗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李白的诗歌,可谓是盛唐诗歌中最为璀璨的一颗明星,所谓的“盛唐气象”在他的诗中尽显淋漓,是浑厚、清丽、浪漫、豪迈的有机结合。“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从这些豪放,自大,夸张的诗句中,不难看出李白的遁世脱俗,豪放不羁。清人赵翼在《瓯北诗话》中评李白说:“诗之不可及处,在乎神识超迈,飘然而来,忽然而去,不屑屑于雕章琢句,亦不劳劳于镂心刻骨,自有天马行空,不可羁勒之势。”总之,李白在唐诗上的造诣是绝无仅有的,是“盛唐气象”中最坚毅的顶梁柱。
所谓的“盛唐气象”,
正是凭借着生活中丰富的想象力,结合着自建安以来诗歌在思想上与艺术上成熟的发展,飞翔在广阔的朝气蓬勃的开朗的空间,而塑造出那个时代性格的鲜明的形象。那么这个形象的艺术特征,就不可能离开那个时代而存在,它的艺术特征与时代特征因此是不可分割的。盛唐诗歌的发展,是出现在百年来不断上升的和平繁荣的时代下,封建社会中民主斗争方式趋于成熟,凭借强大的国力支持,以诗的灵动,缔造的一段唐诗之魂,唐代文明之魂。
在盛唐诗歌中融合着一种自尊自强、自由自在的人性和人格,是一种青春、浪漫、飘逸、率真、清丽、豪迈的美学境界。无论是清新淡雅的“山水田园诗”,还是雄浑劲健的“边塞诗”,都是盛唐诗歌中的一种青春活力,蓬勃朝气的展现,就如林庚先生说的:“蓬勃的朝气,青春的旋律,这就是‘盛唐气象’与‘盛唐之音’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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