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思文存》袭人对宝玉“性拉拢”

   在《红楼梦》丫鬟戏份排名中，袭人的出场率是高居榜首的。而且，在宝玉正式结婚之前，与他同居多年的袭人实际上是怡红院里名副其实的女主人，这在大观园中亦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连林黛玉也戏称袭人为“嫂子”，可见袭人地位之高。但古往今来，凡是读《红楼梦》的人，大多不喜欢袭人，都说这个女人外表和顺，内藏奸诈，与王夫人同样的性格。袭人外表和顺是真，有目皆睹，内藏奸诈虽然未必确实，但可以肯定：袭人的心机城府颇深。能让胸中有万里丘壑的薛宝钗敬重的人，岂是泛泛之辈？

    袭人在大观园里的成长史，实际上是一个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奋斗史。从一个被卖进贾府的奴婢，一步步爬上了权力的上游，这是求胜心所致，也是对袭人能力的肯定。袭人的成功，向读者表明了一个道理：做事情目的第一，手段第二。要想达到目的，有时候是可以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的。

    袭人的运气其实还是不错的，先后伺候过史湘云、贾母、贾宝玉三位主人，尤其到了宝玉这里，袭人作为女孩子的优势完全体现出来了。在贾母房里时，周围能干的丫鬟太多，个个都伶牙俐齿、一万个心眼儿，袭人即便兢兢业业，最后也只混到二等丫鬟的级别。而且袭人在贾母房中时有个最大的劣势：她的性格十分不对贾母的胃口，既不开朗也不幽默，一天到晚憋着心思动脑筋，不是贾母喜欢的类型。好下属也得碰到好上级，再能干也得有人让你干。即便细致如袭人，想在贾母房里混到出头恐怕也是没希望的。但袭人的运气实在是好，因为她的小心谨慎，被贾母派到了宝玉房里，伺候宝玉的生活起居，这一下，袭人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袭人深知，宝玉房里藏龙卧虎，晴雯、麝月、秋纹、碧痕几个大丫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想让自己脱颖而出，只有跟宝玉的关系更进一步才行。《红楼梦》第六回，袭人便和宝玉发生了性行为。刚刚从与可卿的“春梦”中醒过来的贾宝玉，出现了遗精现象，这被进来伺候领导换衣服的袭人看见了：彼时宝玉迷迷惑惑，若有所失。众人忙端上桂圆汤来，呷了两口，遂起身整衣。袭人伸手与他系裤带时，不觉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凉一片沾湿，唬的忙退出手来，问是怎么了。宝玉红涨了脸，把他的手一捻。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本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通人事，今见宝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觉察一半了，不觉也羞的红涨了脸面，不敢再问。仍旧理好衣裳，遂至贾母处来，胡乱吃毕了晚饭，过这边来。

   袭人忙趁众奶娘丫鬟不在旁时，另取出一件中衣来与宝玉换上。宝玉含羞央告道：“好姐姐，千万别告诉人。”袭人亦含羞笑问道：“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那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宝玉道：“一言难尽。”说着便把梦中之事细说与袭人听了。然后说至警幻所授云雨之情，羞的袭人掩面伏身而笑。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自此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袭人待宝玉更为尽心。

   可以看出，在宁国府帮宝玉整理衣服时，袭人已经明白了宝玉身上发生的事情了，当时的她作为一个女孩子，感到害羞。而且还是在别人的家里、别人的床上，所以袭人不敢多问，也不能多问，跟着宝玉到了贾母这里吃了晚饭，回到了宝玉房中，趁着周围没有人，另外拿了内衣帮宝玉换上。可是换就换吧，这个袭人偏要问宝玉梦见什么故事了？是哪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这问，问得格调实在不高，甚至引人作呕，换言之，根本就是故意挑逗，明明知道内情却故意要问，明摆着是拉拢宝玉，加深自己和主人之间的密切关系。作为一个丫鬟的本分，是照顾主人的衣食，尤其是一个女孩子，男孩子的“性事”怎好多问呢？可袭人偏偏要问，不仅问，还要陪宝玉亲身实践，袭人的“下体”功夫不光是在关心主人的健康，恐怕更是另有所图，果然，这次以后，“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袭人渐入金屋，成了宝玉房里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这两段文字写得极为淫秽，把宝玉、袭人写得不堪，宝玉的“情圣”形象也大打折扣。这时候的宝玉只是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刚刚步入青春期，而袭人的年纪也不过十二三岁，女孩子通常情况下比男孩子早熟，对于性的认知会比男孩子早。但贾母把袭人放到宝玉房里，绝对不是要她来陪睡的。不想袭人却认为“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这话显然牵强，贾府虽然有这个习惯，男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龄，有了性需求之后，未结婚之前先要放两个女孩子进去“伺候”，这两个女孩子也许就是日后的小老婆。但从后文来看，当宝玉十四五岁之际，贾政等长辈仍觉得往他屋里“放人”侍寝为时尚早，可见袭人与宝玉当时的做法是十分不妥当的，袭人所谓的“不为越礼”也正是她的越礼之处。可以想象：即便当时的宝玉对袭人提出了性要求，但如果袭人义正词严地拒绝，宝玉也一定不敢坚持。毕竟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心理和生理上都是不成熟的，长辈之所以会让一些年长的丫鬟来侍奉小主人，为的也是能让懂道理的丫鬟们时刻提醒小主人正确的行为准则。在这一点上，袭人显然辜负了主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