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作家:马慧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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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慧娟:“拇指文学”记录移民百态
打工的回族女人、剪羊毛、相亲、红寺堡的风,都被她写进文学作品里,6年来她摁坏了7部手机,以网名“溪风”写出了40余万字的作品
马慧娟总是在忙完家里家外的活儿之后,才开始拇指上的创作。
“我知道我们都回不去了,无论是老人还是我们,或者我们的孩子,都将在这片土地上安身立命,直到有一天如我的父亲一样融入这片土地中,永远扎根于这片土地。但是远处的那个老家,我们要用多久来割舍它,用多久才能挥去它带给我们的惆怅和念想…… ”——马慧娟《乡愁》
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终日忙于种地、打工的宁夏回族妇女,6年来在田间炕头坚持用手机写了四十多万字的随笔和散文,光手机就摁坏了7部,记录了像她一样的西北回族女人的酸甜苦辣。
这些富有浓郁乡村生活气息、积极向上的文字让四五百名素昧平生的网友成为她的“铁粉”,鼓励支持她坚守文学梦。如今,马慧娟已在《黄河文学》《朔方》等文学刊物上发表散文20余篇,成为当地有名的草根作家。
“心灵的孤独不能忍受”
头裹粉红色头巾,脚穿黑色布鞋,粗裂的双手拿着铲子将地上和好的水泥铲进桶里……见到马慧娟时,这个36岁的回族妇女正在给村上的清真寺修水窖,从早上7点到晚上6点,忙碌一天能挣100元。
15年前,马慧娟一家从固原市泾源县移民搬迁到红寺堡区红寺堡镇玉池村,与其他20多万移民在罗山脚下、黄河岸边的一片荒漠上扎下根来,种田、养牛、养羊、打工成为她的生活常态。
“劳作之苦也算不得什么,心灵的孤独才是我所不能忍受的。我从小就喜欢读书,但是我们村的村民普遍文化程度低,借本书比借钱都难。周围没有人认可你,你也就无法把思想交流出去。”马慧娟说。
2010年,马慧娟偶然从侄子那里得到一个QQ号,以网名“溪风”,将自己的感悟写成文字发表在QQ空间,这一举动使她找到了与外部世界交流的空间,一批网友经常给她留言,对她的写作给予评价。
于是,打工间隙,她坐在田间地头写;做完家务、喂完牛羊,她坐在自家屋檐下写;有时灵感上来,三更半夜她趴在炕头上写……文字也从几十字的“说说”发展成几百字、几千字的随笔和散文,每一个字都是她用拇指在手机上摁出来的。
马慧娟用的第八部手机,是她用1300元稿费买的,手机屏幕上打字的区域,全是被手指磨损的斑驳痕迹。
“在农村,一个女人一天到晚低头看手机,闲言碎语是很多的。另外,掌柜的(丈夫)意见一度也很大。还有一段时间因为流量费太高,还停止过一段时间的写作。”马慧娟说。
直到2014年底,QQ好友祁国平帮助她投稿,在《黄河文学》上发表了第一篇散文,编辑部给寄了930元稿费,才得到丈夫老咸和村民的认可,此后,马慧娟才敢“明目张胆”地在手机上自由写作。
泥瓦匠老咸几乎不看马慧娟的作品,但是提起了却也感到骄傲,“她从小就爱读爱写,而且从不耽误干活,她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农村给了我无限创作灵感”
“带工的那个大个子男人蹲在田埂上,一边絮絮叨叨地喊着还没干活的女人赶紧干活,一边拽起衣领遮挡着自己的半边脸……”
炕头上,马慧娟轻声给邻居大姐马香梅读着《被风吹过的夏天》。这位不识字的大姐听完后激动地说:“写的就是我们干活的场景,真像呢。”
马香梅常和马慧娟搭档干活:“前两天听别人说‘印象红寺堡’微信公号专门介绍她,真给我们农村女人长脸。”
玉池村的村民、打工的回族女人,还有剪羊毛、盖房、相亲、流浪狗、红寺堡的风、雪等等,都被马慧娟写进文学作品里。6年来她按坏了7部手机,以网名“溪风”写出了40余万字的作品。
在《剪羊毛》中,她写道:我俩把羊拖到树荫下,我弯腰抓住羊的两只前腿,儿子蹲着抓住后腿,准备把羊放倒在地。他又开始嘟囔,让我慢点,把羊身子拖住,别一下把羊摔在地上……
“鲜活的题材太多了,每一个写出来都很精彩。”马慧娟说。
马慧娟是典型的勤劳回族妇女,她总是在忙完家里家外的活儿之后,才开始拇指上的创作。马慧娟又是倔强的草根作家,每天都想写、都要写,有时候晚上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挤出时间写。“我不图什么,就是想把抓人心的人和事写下来,我想发掘回族妇女眼睛里、生活中那些积极向上的东西。”她说。她笔下的回族妇女,“没有人抱怨生活,每天揣着一个梦想去劳作,每天都盼着明天会更好”。
红寺堡区文联主席傅国胜说马慧娟是他们重点关注的草根作家之一,“因为身份的特殊性,马慧娟把生活体味得比较透彻,所以写出来的东西能打动人。”
“讲讲回族农村女人们的故事”
一位湖南的大姐3年来每年为马慧娟充1000元话费,只因不想她“怕付不起流量费而不敢写”;一位江苏网友给马慧娟寄来2部手机,只因她手机坏了一个月没有在QQ空间更新作品;还有网友给马慧娟寄来各种各样的书籍,只因她说“这里借书比借钱难”……
在网络世界里,她的思想得到了认可,情感得到了共鸣,这支撑她坚守一个文学梦。
对于马慧娟来说,2015年是收获的一年。她有四篇文章发表在宁夏最重要的文学刊物《黄河文学》和《朔方》上,还有十几篇发表在其他刊物上,收到3000多元稿费。“每一篇文章发表出来,我都在QQ上告诉网友,也会把样刊寄给一些网友,这是我唯一能回报他们的。”马慧娟说。
“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是溪风创作的源泉和灵感。”“溪风你真棒!”“西北的女子,历尽风沙洗礼,练就一身的顽强与执着!”……在马慧娟的QQ空间里,这样的鼓励随处可见。
“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他们的精神鼓励和物质的支持。”马慧娟说,她要把《农闲笔记》和《熬煮的光阴》两个散文系列写下去,等积累更多的写作经验后再去构架小说《罗山脚下的女人》,讲讲西北回族农村女人们的故事。
这个从未离开过宁夏的女人,怀揣这样一个梦想:“想有一天能自由地行走,希望有一天能通过写作走出这片黄土地去看看。”
“我猜江南的春天必是满眼的柳绿花红、草长莺飞。远山近树掩映在细雨迷蒙里,似一幅苦心临摹的山水画,若撑一把雨伞漫步其中,人的心该是怎样的清新和陶醉?”马慧娟在《行走在春天的风里》这样写道。
(据新华社银川3月7日新媒体电 记者 马俊 艾福梅)
联通赠手机文联赠电脑
“拇指作家”马慧娟有了写作新装备
“我再也不用因流量不够放缓写作速度了!”3月21日,宁夏联通吴忠分公司工作人员来到红寺堡区玉池村“拇指作家”马慧娟家,为她免费安装了无线网卡,并赠送其一部新手机。当日,宁夏文联给马慧娟送上一台崭新的台式电脑,宁夏作协、《朔方》杂志社也给马慧娟赠送了《回族文学通史》《女性文学》《朔方》等书籍杂志,鼓励她好好写作,好好生活。
15年前,回族妇女马慧娟从泾源县搬迁至红寺堡玉池村。1996年初中毕业后,她开始四处打工。闲暇时,她在田间炕头坚持用手机写了40多万字的随笔和散文,6年来摁坏了7部手机,多篇作品在《黄河文学》、《朔方》等文学刊物上发表。
马慧娟作品:行走在春天的风里
江南的朋友在空间发了一句:一墨烟雨,一纸江南。我猜江南的春天必是满眼的柳绿花红,草长莺飞。远山近树掩映在细雨迷蒙里,似一副苦心临摹的山水画。若撑一把雨伞漫步其中,人的心该是怎样的清新和陶醉?
我一直觉得红寺堡是一个看不到春天的地方。风是这里的常客,尤其是春天的风,会带来持续不断的沙尘暴。风用最暴虐的姿势拥着尘土舞着疯狂的舞蹈,此时天地间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样的天气人们大都窝在家里,听风刮过房屋时发出凄厉的声音,“呜呜”作响。悠长而骇人,大有把房子掀翻的架势。
只有孩子是无所畏惧的,这样的天气也嬉戏在村道的水泥路上,聚精会神的赢卡片。他们的脸上落着厚厚的一层土,只能看清两只眼睛在眨。鼻子底下的鼻涕被土粘成一片也顾不得擤,不一会就被风干成痂堆在鼻孔前。可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情,依旧大呼小叫,玩的不亦乐乎。一只啄木鸟孤单的站在房屋的烟囱上四处张望,不知是在思考何去何从还是抱怨风太大?
门前的柳树已经有了鹅黄色的嫩芽,柳枝随风胡乱扭着身体,似乎想让绿叶快点长出来,好挡住这恼人的风。几棵杨树还是那么挺拔,努力不让树枝随风起舞,大有波澜不惊的高傲。只有经历了无数遍风的肆虐才锻炼出杨树这样的气节。狗蜷缩在窝里用两只前爪托着脑袋,眯着眼睛看这飞沙走石的情景,任风沙肆意挤进它的窝,再散落在它的皮毛上,它都不肯改变姿势。频繁的风足以然任何东西都麻木和漠视它……
旷野里能被风吹动的东西都在滚动,被风带离原来的地方,随风流浪,风停时漫无目的的停下。然后在下一次大风中又随风而起,就这样反反复复,一年四季都在游离,居无定所。一大群羊像雪球一样在旷野里慢慢前进。不明白羊群在一片荒芜的沙土地上吃着什么?它们一个个那样肥壮,难道是在吃土吗?牧羊人是羊群的王者,戴着暖帽,穿着棉大衣,两只手抄着蜷缩在袖筒里不肯放出来,腋下紧紧夹着牧羊的长鞭。他不出声也不吆喝,只是随着滚动的羊群默默行走,在这风沙中如雕塑般深沉寂寞。他一年四季都是随着羊群行走的,直到老去,直到不能行走……突然想起一句话:这世界上最孤独的是牧羊人!
很少在春天出门的我,那天因为有事顶着风去到街上,不巧事情办得不顺利要等几个小时。风沙让我无处可去,沮丧的我只能信步游走在风中,转过一条街到另一条街时,眼前突然一团粉红,居然是一株盛开的桃花。不到一米的枝干上挤满了花骨朵,粉红中透着洁白,争相在这恶风中娇艳盛开,似乎狠狠的嘲笑着风的肆虐。我的心一下子在风中艳丽起来,眼睛有点湿,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老家的阳山洼。
老家是个山青水秀的地方,阳山洼是老家一座不高的山,从东向西绵延了四五里地。想起它是它漫山生长着野桃树,我们叫它毛桃树。山野的桃树生长是自由和散漫的,种子落在沃土就生根于沃土,落在石间便长在石间,想在哪盛开就在哪盛开,不用施肥不用刻意管理。一到三月就是桃树的盛宴,那漫山盛开的桃花可以持续半个月,把阳山洼装扮的像个粉色的待嫁新娘,让看见的人心里一直有一种明艳和喜悦。
那时年幼不知惜花爱花,赶一群山羊游荡在阳山洼的桃树下。任羊吃着桃树的嫩枝,自己折来最娇艳的花枝编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左顾右盼恨不得有面镜子可以看见戴着花环的俏丽。偶尔在花枝间发现一个鸟窝,看见里面躺着几枚不知名的鸟蛋,总是淘气的拿起来放在耳边摇晃着听一下,然后有爱心的重新放回去。殊不知动过的鸟蛋鸟儿是不会再孵,白白残害了许多生命自己却浑然不知。下午回家时会挑最艳丽的桃花折一把,带回去插在水瓶中。只能保持一两天就枯萎,随手一扔又折回一把插上。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春天在那半月里尽情的折着桃花,想把那一片粉红留在身边,可最后只留下一把又一把的枯枝。只有阳山洼的桃花依旧年年在盛开,年年明艳于三月的春风里。“年年折花花不尽,今年已无折花人,昨夜东风寄梦里,桃花依旧笑春风。”
儿时的荒唐胡闹还历历在目,风旋起一只塑料袋从我眼前飘过,肆意戏弄着,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再盯着那树桃花发呆,继续向前。一排整齐的垂柳扭着腰肢随风摇曳,翩翩起舞,嫩芽呼之欲出,似在谱一曲欢快的乐章,表达着春天的问候。这些垂柳是这里刚开发时栽种的,它们见证了这个城市的成长和发展。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三两个人经过,身上还穿着厚重的棉衣。行色匆匆忙忙,来不及细看这桃花和垂柳,也来不及感受春天借花和柳枝表达出来的讯息。只想用快快的步伐早点回家,好甩开这恼人的风。
下午坐公交车回家,听到的还是关于风的谈论,有咒骂的,有抱怨的,有无奈的,有揶揄的。我静静的听着,风再狂恶,再肆虐,它能挡住桃花盛开,绿树散叶,能阻止季节的变化吗?我相信再过十年,二十年,它终究会磨平棱角,理顺性情,还红寺堡一个明媚的春天。那时的人们,定会停下脚步,定会停下脚步,看桃花,赏绿柳,尽情的享受春天,我相信……
作者 简介
马慧娟,笔名溪风,回族。八零后,宁夏人。忙时打工种地,饲喂牛羊,闲时写点文字。作品散见《黄河文学》《朔方》《东方散文》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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