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杏白一向都是春天的代言，红的赛霞，白的似雪，花海之间，春色灿然。其实，柳枝泛青也是春临的象征。昨天还是干涩的枝条，一夜睡起再看，忽然就像谁给偷偷刷了一层淡淡的翠色，探头探脑报告着春天的到来。
春天是赏柳的好时节。悠悠的柳条自自在在地垂下来，装点着春天的风景，一条一条，蓬蓬松松，你撩我一下，我碰你一下，难得的潇洒。尤其在小风中，吹着吹着摆起来，荡过去，舞蹈一般。戏台上谁的身段儿飘逸俊秀，往往一个形容为水上漂，另一个则一定是风摆柳。春天就在嫩柳的摆动中，一天一天走近我们。终于，随着柳条透绿，可以试着做一做柳哨了。
先选择适合做柳哨的柳枝，不能太老，也不能过嫩。太老了柳皮欠缺韧性，但太嫩了柳皮又经不住拧巴。做柳哨是一个细活儿，一只手控制住柳枝，另一只手用上巧劲儿，一点一点从上到下慢慢揉搓柳皮，直到将里边的柳木芯，和外边的柳皮完全脱离，青翠的柳皮成了一截儿空芯儿柳管儿。拿削铅笔的小刀，在柳管儿的一端，轻刮细削，把最外层的老皮薄薄刮去一点点儿，露出里边翠嫩的嫩皮，一个柳哨便大功告成。柳管儿稍粗一点的柳哨，吹起来浑厚；柳管儿稍细一点的柳哨，吹起来尖锐。有时候，即便一根柳枝上拧下来做成的柳哨，音色居然也都不一样。如果两个小孩子，拿着一粗一细两个柳哨对吹，很像是一老一少在逗着搭话。这个情景，让人想起《梁祝》里大提琴与小提琴的深情对话。
柳枝恩赐于人的柳哨，曾经是贪玩的孩子们钟爱的乐器。一段柳哨，可长可短。长的柳哨，如果碰到手更巧的人，除了刮出吹孔，还能在柳管上凿出小孔，使得原本只能发出单音的柳哨，变成了一个简易的短箫，捧着这种短箫，会吹奏的人们可以演奏一些简单的旋律。短的柳哨，仅比火柴棍儿大一点儿，做好之后搁进口袋就行。有了空闲，随手掏出来，含在嘴里，肆意地吹起来，忽高忽低，忽明忽暗，一边走一边吹，旁若无人地自娱自乐。
我的一个儿时的小伙伴，是个孩子王，更是一个做柳哨的高手。看一看柳枝，他就知道那一根做出来的柳哨，声音好听，能够吹出连音。折一根柳枝，只见他的两只手就那么小幅度地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个齐整光洁的柳哨就从两手间冒了出来。
他不光会做柳哨，吹起来也是一绝，能够利用节奏的长短，声音的高低，
模拟一些鸟的叫声。有时吹出来的声音，还像是模仿人们说话。当年上学的时候，听到远远传来的柳哨声，就知道他在招呼同伴儿。于是，赶快背起书包，踏着柳哨声寻声而去。
柳哨源于何时，似乎少见记载。比起现在的折柳为哨，古人的折柳，却是蕴含着惜别。因为谐音的缘故，折柳别过，乃是希望“留客”。许多诗人都曾经写过咏柳的诗句，“思量却是无情树，不解迎人只送人”，这是裴说的“怨柳曲”；“永定河边一行柳，依依长发故年春”，这是李商隐的“春柳曲”。当然，又怎么能够不提王维的《渭城曲》。只是我们已经不知道，蓦然回首一千二百多年前那场著名的送别，当席间的诗人一吟三叹《渭城曲》时，是否还有折柳现做成的柳哨，还有折柳现做成的短萧，正在吹奏着《阳关三叠》，呜呜咽咽，溅落在春色弥漫的长安道上。
比较起来，我更是喜欢这一句：“柳烟漫过阳关道，柳色吹来万木春”---明媚的春天如果是吹出来的，细论功劳，春风居半，柳哨亦居半。
只要春来，总会想起童年的柳哨，或浑厚，或高亢，一声一声，直抵心间。
网络图片
(2021-03-27 14:31:00)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