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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麦子
清晨,窗前飘过一阵清脆的鸟鸣,是布谷鸟的叫声,非常熟悉而好听的声音,它不停地喊“快黄快割、快黄快割”,一路过去,不知道要吵醒多少睡梦中人。
往年这个时候,麦子已是杏黄色了,走在乡间路上,一片又一片的麦田扑入眼帘。单等着完全金黄以后,农人把它收割打碾晒干装到麦柜里。
往年这个时候,母亲总会给我和弟弟说,收了麦子,就用上面给我们做好吃的葱油饼和凉面。我听着布谷鸟的声声鸣叫,期盼着好吃的葱油饼和凉面,睡梦中都在甜甜地笑。
往年这个时候,父亲把打麦场碾得平平整整,割麦的刀子磨得明恍恍的,用牛皮纸包了放在用来装麦子的柜盖上,扁担绳子草帽,整齐地挂在楼檐。看到这些东西时,我总是想起成语“枕戈待旦”。
往年这个时候,父亲总要三番五次问我,啥时候放麦忙假,并且叮嘱我放假了一定得帮着家里收麦子。后来没有了麦忙假,父亲又说,星期天回家帮忙。我牢记父亲的叮嘱,等着假日时回家收麦子。
往年这个时候,乡下非常热闹,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收麦,开镰对于人们来说最喜悦的事了。
如今已与往年完全不同。父亲离世多年,母亲已80高龄,收麦子早已不是她老人家能力所及;我也多年不用回家帮忙收麦子了;乡下很难看到连片的麦田,偶尔看到的是零零星星的小片麦地;乡下很安静,安静得有点寂寞,偶尔几声鸡鸣狗叫传入耳中。
布谷鸟那里知道这些不同,它如期而来,催促着勤劳的人们,早早准备收割。我想布谷鸟一定看不到大地上的如此变化,要不它也不会这么催促的。
可是,我却越发想念麦子。想念母亲用上面做的葱油饼和凉面,葱油饼油香油香的,凉面很劲道,那种没有任何添加剂的劲道;想念父亲开镰前忙碌的身影,唠叨的话语,三番五次的叮嘱;想念乡下这个时候麦子那杏黄颜色,风吹起时翻滚的麦浪,那是很美丽的景色,城里永远没有风景;想念麦收前乡下热闹的白天夜晚。
有人说有些记忆永远是记忆,因为你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再身临其境,确实这样,我是永远地告别了收麦的日子了,收麦子只是我永久的记忆了!
同龄人中我是第一个走出村子工作的人。当初,我把大学录取通知书交给父亲时,父亲高兴地说,三女儿从此是吃商品粮的人了,不用在土地上受苦受累了。那一年后半年家里就少了一个人责任田,也少了一个人农业税。本家及上村下院的大伯叔婶哥嫂,教育孩子说,要好好学习,考大学,吃商品粮,否则就一辈子种地,永远当农民。可是如今村子里同龄人几乎都去了城里打工,吃的都是商品粮。不知父亲是否还以我为荣?
弟弟是村子里第一个不种麦子的农民。弟弟决定不种麦子时,父亲非常生气,说不种麦子给娃吃啥?想饿死娃吗?说弟弟是不务正业,简直恨死弟弟。说了好多次要我劝弟弟种麦子,我劝说时,弟弟给我算了一笔账,最后结果是种麦子成本高,收麦 子很累人,太不划算,所以决定不再种麦子。对于我的劝说结果,父亲非常不满意。我说,他打工挣钱可以买面粉。父亲说,农民都不种麦子了,你吃啥呀?父亲管不了弟弟,只好由他去了。
如今,很多人都不种麦子。老家的坪里的那块地去年就被征用,由于大卡车日夜不停地劳作,仅仅两个月,那一大片低于马路两米的三四十亩平地,就和马路处于同一水平面。不久这儿就会有一排排的楼房,然后是很多商铺,很多人从四面八方拥来,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白天夜晚,再也没有乡村的静谧。当然父亲永远看不到这些了,倘若父亲地下有知,该作何感想,他是不是觉得全村人都不务正业呢?他是不是还在担心我没麦子吃呢?
去年去山东,从烟台至蓬莱,一路过去,没有看到一块麦田,全部是果树。我心生疑虑,都不种麦子吃什么?同伴都笑我,果子比麦子贵多了,卖了果子再买面粉。可是人都不种麦子,哪儿来的面粉?进口。又是同伴告诉我。
上周去省城,一所大学门前,有一片地种着麦子,麦子已是杏黄色。第一眼看到没有认出地里是麦子,因为杂草比麦子多比麦子高。可它却吸引了我的目光。周围高楼林立,一片空地,自然就很特别,更不要说是长着草和麦子,这片地自然成了城市里难得的风景。近距离看时我突然觉得种麦子的人在虐待麦子,怎么能用如此态度对待麦子?种了它,为何又不好好侍奉它呢?让它与杂草长在一起,这是对麦子的极其不恭不敬啊!
回来时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关中平原,远处满眼是麦子,虽然还未金黄,我想,那些种麦子的人家此时是否也如往年我的父亲收麦子时一样的心情吗?会像父亲一样的欣喜,一样的忙碌,一样的叮嘱吗?
车过了关中平原,驶上山路,路上不时有一辆辆联合收割机开过,车上人说,那是去收割平原上麦子的。
我知道父亲种麦子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可是我依然很想念,想念母亲用上面做的葱油饼和凉面,想念父亲收麦时忙碌的身影、唠叨的话语,还有三番五次的叮嘱,想念乡下麦收时热闹的情景!
我还是想念麦子,很想念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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