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金的视角

——读《国际法：政治与价值》 [1]

路易斯·亨金（Louis Henkin）是美国国际法学界最著名的学者之一。与很多美国的法学家一样，亨金再成为象牙塔里的学者之前，曾经作过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法兰克福特（Felix Frankfurter）的助理，在联合国的法律部门担任法律顾问，还以联邦政府法律顾问的身份参加国际海洋法会议。这些司法实践，特别是国际法方面的经验，对亨金以后的国际法研究都有重要的影响。

一

《国际法：政治与价值》这本书是以亨金1989年7月在海牙国际法学院所做的“一般课程”系列演讲为基础。书中阐述了作者对国际法上的很多现象和理论的观点。虽然本书不足以囊括国际法领域内的所有问题，但是作者的一些观点和思考也展现了国际法研究的最新成果。从本书的标题可以看书，本书的重点主要集中在国际法领域的“政治”和“价值”的问题上。那么国际法与“政治”有何联系？以及国际法体现了哪些“价值”？作者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无疑向我们提供了理解本书的钥匙。

亨金到底要像读者展示国际法的哪些“政治”与“价值”呢？在本书中，作者没有简单的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通过一系列具体的问题甚至是国际法上的案例来阐述自己的思想。作者的目的是“对传统国际法主要问题作一番特别的考究，阐述其新发展，重新审视其假定和前提。”（作者“序”）了解了这一点，本书的写作逻辑和思路也就十分明了了。

那么，究竟该如何“考究传统，阐述新发展”呢？这正是本书写作的脉络所在。亨金的每一篇文章无疑都是从国际法的传统入手，首先对传统做一番深入细致的分析，然后在在此基础上推进，对国际法的诸多传统进行后肯定或否定的评价，进而提出自己的观点。比如第十一章《人权标准及其“代际”》中，亨金从“人权”一词的历史渊源开始，描述了人权的产生和发展。紧接着，亨金又分别介绍了《世界人权宣言》中的两种基本的人权和特别公约项下的一些特别的人权。如果说这些都是传统国际法意义上的人权的话，那么在接下来“权利的其他代际”中所阐述的就是新兴的一些权利。最后，亨金认为“冷战的结束并没有产生、也不会承诺带来国际人权法的主要变化。”（页296）人权法仍然有很多的不足之处。

二

本书很适合作为一本国际法的入门教材来进行阅读。作为一本演讲集，本书的语言没有一般的理论著作那么晦涩。实际上，亨金在本书中的所有理论基础都是以当时国际法的发展为基础的，但是他并没有使本书成为一本纯粹的描述性著作。相反，作者对每一主题下案件的甄选以及法律文件和法学理论的分析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本书的案例不算多，也只有很少几处是专门的案例研究。（见第八章中的“干涉的合法性：案例研究”）但是，国际法的存在和发展离不开国际体系中各个国家的各种行为，正如本书中引用的一句法律名言所言：“法（与诸多差异共存）随文明而生。”（页330）因此，在理论的论证中对实践的关注是不可避免的也是相当重要的。

另一个让本书不是那么晦涩的原因就是，亨金在对每一个国际法中的法律名词和法律概念进行论述的时候，他都会对其历史来源、历史发展以及当代的状况进行全方位的介绍。有时还会将其与相关的概念进行比较论述或是多角度论述。但是，如同上文所述，我们知道亨金的视角不会仅仅停留于此。亨金会自然而然的将其上升到理论的高度，进而提出一些理论上的困惑和结论。其中的一个典型就是亨金在第二章《在国家体系中制定国际法：自治与同意》中对于“习惯”这种基于国家同意理论产生的法律渊源的阐述。亨金首先对“习惯”进行了界定，随后就从“操作性问题”和“概念性问题”两个角度对“习惯”中的各种争议提出自己的困惑。（见页40—43）紧接着，亨金针对这些困惑也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结论，“有些迷惑和学理上的困惑来源于坚持使用‘习惯法’这一包括条约之外所有种类的术语”（页43）

三

通过以上的视角，我们可以从宏观的角度进入这部著作中，在对书中的细节进行细细地研读，进而形成我们自己心中的国际法印象。

“政治”和“价值”是本书作者讨论的核心问题。全书的脉络也很清晰：第一篇中的各章主要是关于“政治”的，这些章节论及了作为政治的法律，其中主要是关于国家的自治与同意理论；第二篇各章主要是关于“价值”的，其中又主要包括国家价值和人的价值理论，反映了国际政治体系的价值和目标的变化；第三篇则论述了国际法从“概念主义”到“功能主义”的变化，从国家管辖和豁免理论方面对这一变化作了全面的评析；第四篇作为本书的结尾，对前面各篇的内容进行了一个总述，并对国际法未来的发展作出了展望。虽然本书最初是一本演讲集，但是从整体上看，本书的结构安排十分清晰合理，适合人们连贯的阅读。

作者对于国际法的理解是很深入的，本书涉及的很多问题都属于传统的国际法领域内的经典问题，无论是对于政治中的法律还是国际法中的价值问题的论述，作者都能够游刃于传统理论中间，也能够与时俱进，提出新的理论见地。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对很多问题的论述中，都将国家价值，即国家同意和自治理论穿插于其中，用于解释国家的很多行为。

总之，阅读本书的乐趣就在于跟随作者的思路，从传统一步一步走过来；游走于各个国际法事件中，更深入的理解各种理论。虽然很多分析过程也不甚理解，但是在阅读的过程中，已经能够感受到一丝理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