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我草,黑爷你一拳把这墓室打塌了。”胖子护着头往旁边跑去。
可这偌大的空间根本没有可躲避的地方。
闷油瓶一把拽住我,张口就欲说话,头顶猛地砸下一块巨大的石头,我发射性将他往我站的方向拉了一把,他身体跟随摇晃不断的墓室踉跄了一下朝我跌过来,但很快便站稳抱着我在坠落的石雨中闪躲。
四根柱子已经全部裂开,上面数百只雕刻精细的狐狸被龟裂成不规则的图案,在墓室猛地一个晃动后全部碎开,“哐”地一声垮了下来。
闷油瓶拽着我飞奔到一处角落,一把按住我的肩头让我靠墙蹲下,自己却双手撑着墙壁背朝外为我挡下无数的大小石块。
我一看他娘的是要拿自己当肉盾,心里一股火冒了上来,猛地一起身将他狠狠抱在怀里。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起身抱他,怔了一下后伸手极快的拍了拍我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慰我并让我蹲下去。
我趁他分神之际将他抱住身子用力转了一下,顾不得腰能不能承受这巨大的扭转力,将满眼惊诧的他护在了身下。
他皱了下眉头,眼底有些薄怒。几乎是瞬间一把钳住我的手腕,将我抱得更紧。
我心里疑惑了一下,他这个动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以为他会反着又将我护回去。但不管怎么样,他没有这么做,我安心了一下。
很快我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我们站的地方裂开一条巨大的口子,两个人脚下一空,身体往下坠了去。
闷油瓶在我的下方,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身体不断在什么东西上撞过,力大到即便是隔着一个他也能清楚感觉到那撞击力让我一阵头昏眼花。
我趴在闷油瓶的身上,被他护着并没有擦出太多的伤口,除了偶有一些石块掉下砸在我的脸上、身上,其它所有的撞击都被闷油瓶独自承受了去。
我的心剧烈一痛,挣扎着抽出手将闷油瓶抱住,双臂揽上他的手背和腰,将他下面的一些撞击力转移到我的手上。
抱住他的地方很快便感觉到湿漉漉的一片,不用想我也知道他的后背已经鲜血淋漓。
感觉到我的动作,闷油瓶动了一下要将我的手抽回去,但我咬着牙齿把他抱得死紧,闷油瓶本已半阖的眼睛突然一下睁开,瞪着我无声说了一句“把手拿开”。
我将他抱得更紧,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任凭他怎么去拽我的手,我也死不撒手。
下坠的趋势还在持续着,我的手上不断传来摩挲和被不知名物体划破的剧痛。很快两只手就从疼痛难忍开始变得麻木,直到最后再有新的伤口添上去时我也感觉不到痛了。
心却在瞬间松了一下,有些淡淡泛酸着。
只是这么一会儿我的手就已经受不了了,闷油瓶的背挺了那么久,说不定都已经烂了。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闷油瓶的身体摔在什么东西上弹了一下,两个人顺势滚到了一旁,这才停止了下坠。
我只觉手臂好像已经断了般,不像是自己的。从地上撑着起来时,两只手已经痛得在微微抖动。但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忙上前去查看闷油瓶的情况。
他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身上到处都是点点血迹,翻过他的身子去看背面,我只觉心跳停止了一般,大脑“嗡”地一响,随之眼睛就被湿润模糊了。
闷油瓶整个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挂烂,背上血肉模糊成糜烂的一片,狰狞的伤口里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不过就是这么一小会的时间,他躺过的地方就已经血流了一片。
我咬了一下牙关,伸手拍了拍闷油瓶的脸道,“小哥,小哥醒醒。”
闷油瓶睁了一下眼睛,目光从我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我的手臂上,眼光一敛就要坐起来。
“别动。”我按住他,“你伤的很重,背后插满了石头,我要清理一下,有点痛,你忍忍。”
闷油瓶一把抓住我的手,目光异常清冷,“先处理你的伤口。”
我看着他,态度十分坚定,“伤有轻重缓急,先弄你的。”
闷油瓶不肯,坚持一定要先包扎我的双手。他握着我的肩头不让我动弹,伸手就去摸背包,这才发现包在下坠的时候不知道掉去了哪里。
我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皱着眉头,带着一点生气的说道,“你听我一次,以后要怎么样随便你。这样犟下去你的伤不弄好,拖着我的伤也包扎不了。你想废了我的胳膊吗?”说完也顾不上他略显惊讶的目光,一把按住他转身,动作轻柔而极为迅速的去清理他伤口里的碎片。
背包丢了,至少在药上面有了短缺。我突然想起自己出发前在口袋里放了一些药板和绷带,忙取出来把为数不多的药全部抠下来,一把放到口里咀嚼碎了,然后一点点洒在闷油瓶的伤口上。
酸苦的味道在我嘴里一下蔓延开,我不敢乱吐。药不多,能用得上的我一点也不想浪费。
将所有的药全部嚼碎了给闷油瓶敷好,又拿了绷带一圈圈缠绕上去。等最后一点绕完打了个结,我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屁股坐下。而不多的一点药和绷带也已经用完了。
闷油瓶转过身看着我空无一物的双手,眼底炸开一丝强烈的怒意。那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从没有见过的盛怒。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有伤他不会对我怎么样,我真以为他会就这样把我抓起来吊着打一顿。
闷油瓶轻轻握住我的手,看着我两只手上一道道狰狞的划口,突然伸手将自己已经破烂的上衣扯了下来,撕成一段段小心的缠绕上我的手臂。
我笑了一下,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觉得既欣慰又心酸,便安慰他说,“我没事。你的伤比我的严重多了。”
他头也不抬地继续包扎,突然道,“你说过,下不为例。”
“这个不算。”我忙道,“情况不同,我这叫随机应变。”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手指飞快在我手腕上打了个结。我却知道,他心里也一定不好受。
一直以为他都拼尽全力不让我受伤,想要护我周全,可我总是跟他的意思背道而驰。他一定很无奈,也很自责。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他缠着绷带的上身,伸手将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他,“穿上。”
他看了一眼我的T恤,想了想,还是将外套穿上了。
“这次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坐到他身边开口,“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已经做好了去承担的准备。我来这里是为了帮你找到玉,让你的身体不用继续尸化。我不是来这里让你保护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点了点头,零碎的头发散在额前,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此刻他的神情。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捏紧,“小哥,你怕吗?”
他抬头看着我,眼底有着疑问。
“跟我一起,同生死,共黄泉,你怕吗?”我又问。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眼底最初那丝阴郁的光一下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温和的暖意。
我笑了起来,第一次主动凑唇至他的耳边,轻声道,“我也不怕。”
他扭过头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随即离开,眼底也有了一丝波澜不惊的笑意,不仔细看也难以辨认出。
两个人休息了一会儿,我让他把我出发前放在口袋里备用的巧克力糖拿出来,数量不多,但总比没有好。便一人分了一半塞到嘴里慢慢吃着。
闷油瓶让我睡一觉,说等醒来便一起去找黑眼镜和胖子他们。
我问他怎么肯定能找到黑眼镜和胖子,他说同时在一个地点掉下来,距离不会离得太远。而且,墓室是整个地板坍塌,有岔道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面积太广触及不到。
我听他说的有理,便点了点头躺下想要休息。他揽着我示意我靠着他大腿躺下,我一看他后背抵着墙靠坐着,心想万一又把伤口给崩裂了怎么办?便反手将他揽住让他靠着我大腿躺下休息,并道,“我坐着睡也没事,我的背没有受伤。”
见他不肯,我猛地一用力将他死死按了下来,让他身子侧着躺在我的腿上,包着布的双手搁在他的手臂上。
“快睡。”我抚摸着他的头发,笑道,“要不要小爷给你唱两个催眠曲?”
他本来已经闭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看向我,无比认真的回答,“唱吧。”
我一下子愣住了。随即脸上开始发热。
在他一本正经的眼神注视下,我的思路立刻溃不成军,只得扬声来遮掩窘迫道,“你当小爷是兰桂坊唱曲的?快睡,啰啰嗦嗦什么。”俨然忘了刚才先提要唱曲的是我自己。
闷油瓶眼睛定定看着我,墨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光亮。
我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虚,正想问他不睡觉乱看什么,就见他阖上了眼眸,不过片刻就睡了过去。
即便是这么快的入睡,但也能看得出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我知道他向来习惯了浅眠,这一次一定也不会例外。只是他拒绝不了我,所以才不得不躺在我腿上入睡。
四周十分安静,除了偶尔还会有一些碎石掉下的细微声响传来,其它时间里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本想着让闷油瓶好好睡一会儿,我在这里替他守着,但自从下了这个陵墓我也是心身疲惫一直没有好好睡过,尤其是在经过刚才那一幕后,整个人已经累到了极点。现在在这寂静的黑暗里,还要努力瞪着两只眼睛,简直就是活受酷刑。
不一会儿,我的眼皮子便开始耷拉着往下垂去,在经过我不懈的抗拒与挣扎后,终于阖上,睡了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最后我是在自己被数百只九尾青狐撕咬的噩梦里惊醒的。
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闷油瓶的腿上。他靠着墙坐着,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放在我的脸上轻轻抚摸着。见我满头大汗的醒来,他的眼睛一下睁开看向我,“吴邪。”
对上他的眼睛,我狂乱跳动的心缓缓平定,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起身,沙哑着嗓子开口,“没事,做恶梦了。”
闷油瓶伸手就要扶我,被我摆手挡开,反倒是先拽住他去看他的后背,没有见红,紧张的心才松了下来。
闷油瓶抓住我欲要缩回去的手,“你梦到什么了?”
我想了想,觉得这种事实在没有瞒着他不说的必要,便道,“梦见很多九尾青狐追杀我。”说完,又想用“追杀”这个词好像太夸张了一点。我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群畜生追杀,而且还毫无还手之力。
闷油瓶未舒展开过的眉头皱得更紧,视线在我颈间的绷带上扫过,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我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刚要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说,就听见他做了个息声的手势,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我挡在了他的身后,右手缓缓握上别在后腰上的龙鳞上。
我的警惕心一下子提到了最高。
难道真有九尾青狐杀过来了?
闷油瓶一手拽紧我慢慢往后退去,刚走几步便停下了脚步。寂静的黑暗中,我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音,很熟悉。
等我再屏了呼吸去仔细听时,顿时身上惊起一层的白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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