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我身上惊起一层的白毛汗,反手将匕首扎了过去,岂料双手都被牢牢钳住,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揽上我的腰身,将我紧紧抱住。
“吴邪,是我。”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微凉的气息呼在我的耳窝。
我猛地挣扎起来,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开束缚。但身后那人的手劲大到我无法预测,我的两只手腕被他一只手钳制住完全动弹不得,腰上也被死死揽着。
“吴邪!”
他又喊了一声,加重了语气。
我所有的力气在瞬间瓦解,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闷油瓶忙跟着蹲下来将我抱住,语气带了一丝隐约的担忧,“怎么了,吴邪?”
还是那种询问的口吻,跟我之前听到的几乎没有区别,但我心里却十分肯定,现在在我身边的这个,是真正的闷油瓶。
我喘了下气,伸手在黑暗里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紧,“你是真的。”
闷油瓶一下听懂了我的话,在黑暗里静默了一下后突然伸手将我抱在怀里,一手环在我的腰上一手按着我的后脑将我扣在他怀中。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子给整懵了。
好像被致幻的那个是我才对,怎么他反倒表现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来?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鼻间充斥着闷油瓶那股清新而微凉的气息,我原本紧绷到极点的心也逐渐平复。
“我是真的,”闷油瓶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味道,“你也是真的,”
我猜想闷油瓶刚才是不是也碰到了跟我类似的幻觉,但等我去问他时,他却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抱着我久久未动,直到我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直开始发麻,他才松开我一手罩上我的眼睛将矿灯打开。
有了闷油瓶的手指遮挡,光线并没有强烈的刺入我的眼底。
等了稍许我适应了这光亮,他移开手看着我,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专注。
被他用这种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视着,我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忙装作打量四周环境将眼神岔开。
他收回了目光在我身旁坐下,手心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我扭头看着他,问,“这里是海市蜃楼里面吗?”
他点了点头,简短的几句话解答了我接下来所有想问的问题,“沙狐故意带我们进入风暴里,是因为有风暴时不会出现海市蜃楼的幻象,同时真正的海市蜃楼入口才会打开。”
听他说完我才顿时惊悟。
怪不得道上来过的那些人都无功而返,就算换了是我,恐怕怎么也不会想着为了找海市蜃楼的入口而自己往风暴里面钻。
我很奇怪那些人脸狐狸为什么会引我来闷油瓶这里,而且这个问题就连闷油瓶也回答不出来,只是朝我摇了摇头,眼神深处有着一丝凝重。
一到下斗他就变成那个我熟悉却又好像不太熟知的闷油瓶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我眼底都有着无法解释的神秘感,他的身手及无所不知,在这个隐匿危险的斗里一下拉远了我跟他的距离。
每次我以为我跟他已经离得很近的时候,突发的状况总会将我努力缩短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更远。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总有着无法掩饰的沮丧和挫败感,难道我真的达不到和闷油瓶并肩前进的水准?
一只手笼上我的眼睛,将我的视线遮住。我这才惊醒回神,刚才自己一直在盯着闷油瓶的侧脸发呆。
“吴邪,你在想什么?”
他在我的耳旁问着。
我摇了摇头,刚想告诉他我什么都没想,他却仿佛知道我的掩饰一样再度开口,“吴邪,别乱想,你……很重要。”
最后三个字,他犹豫了一下后很坚定的说了出来。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千言万语都比不上那三个字。我的心一下子豁然开朗,刚才还在因为自己触不到闷油瓶而闷闷不乐,现在却好像被人驱散了心底的阴云一般,格外轻松。
“没事了。”我一把抓下闷油瓶的手,看着他,“小爷没那么矫情脆弱。”
他没说话,眼睛直定定的又看了我一会儿,才将视线转开。
未免气氛太过僵硬和尴尬,我扭头环顾着四周打量这空间,问道,“黑眼镜和胖子他们呢?”
闷油瓶道,“等等他们。一刻钟后没来就走。”
我诧异地看着他,指着这看似完全封闭的空间问,“你知道他们会来?还是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
“既然能将你引来,也不会落下他们。”闷油瓶点头,“我们从他们进来的地方出去。”
果然,没有让我们等太久,黑眼镜、胖子和小春三个人就分别前后从角落的黑影里滚了出来。
闷油瓶将矿灯照过去,胖子没能受住那突如其来的光一下子喊了起来,“我草,小哥你是想瞎了我这对招子吗?胖爷我可不想变成第二个黑瞎子。”
黑眼镜丝毫不生气胖子拿他来打趣,笑嘻嘻的道,“胖爷这话可说岔了,比起睁眼的我这眼睛更加好使。胖爷要不信可以试试。”
胖子刚想回他,扭头看见我,立刻惊喜地喊了起来,“我就说有小哥在,天真准保四肢健全不会出半点事。”
我也懒得去管他话里的调侃,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小春回答是被人脸的狐狸引着往这里过来,走到附近的时候摔了一跤,就进来了。
黑眼镜提着矿灯打量了一圈四周后晃悠着回答,啧啧摇头,“看来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我诧异了一下。
“我看那些狐狸好像没什么恶意,不然也不会把我们聚到一起了。”
胖子一下子叫了起来,“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天真。狐狸都长人脸了你还当他们是小猫不成?”
闷油瓶走到角落的那团黑色阴影前蹲下,伸出奇长的两根手指一点点摸了上去。我走过去在他身后站定,也想跟着去摸一摸那黑影里到底有什么,怎么矿灯将整个空间照亮却照不到这团影子里,闷油瓶却头也不回地道,“吴邪,站在那里别动。”
我心想这闷油瓶子后脑上还长了眼睛不成。心里虽然这么想,人却老实地没有继续往前。
但被闷油瓶这么一说,胖子和黑眼镜的注意力也给吸引过来。黑眼镜几步走到闷油瓶身边蹲下,伸出食指戳进那黑影中,看着自己半头指头被吞噬进去,笑嘻嘻的道,“有意思。”
我有点无语,不知道是该佩服黑眼镜的胆大还是头疼他的粗神经。
闷油瓶没有搭理他,手指往上慢慢探了半晌后突然说,“这里有机关。”然后似乎用了很大力气去扣了一下,就听见四周空寂的空气里传来“咔”的一响,脚下猛地摇晃了一下,我只来得及听见耳边传来闷油瓶很急的喊了一声“吴邪”,整个身体往下坠了去。
我胡乱挥动着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阻止这疯狂的下坠趋势,就感觉手腕被死死扣住往上提了一下,身体被揽入一个人的怀里,护着我一起往下掉去。
甬道长而狭窄,我们两个人往下滑去时不断的左右跌撞,但我被那人死死扣在他的身体上方,也没有被擦撞出太多的伤口。反倒是他下坠时身体不断传来的撞击声让我感到心惊,想着黑漆漆的看不清下降的地方到底通到哪里,他不会就这么给撞死在半路上吧?
正在想着,脚下猛地顿了一下,两人身体停了下来在一块平地上躺下。
看来是已经到底了。
那人躺在我身下半晌没有说话,我忙起身掏出手电打开放在一旁,朝他低头看去。居然是黑眼镜!
他身上的衣服被挂出大大小小许多划痕,脸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有着一些擦红,但好在没有破皮出血。不过更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这么大强度的下滑速度,他的那副墨色眼镜居然还牢牢架在鼻梁上没有松动。
我喊了他一声,听见他微微哼了一声后扭过头看向我,似乎皱了一下眉头,“小三爷,你压到我的胃了。”
我一下子回神,脸上一热,忙不迭地爬起来看着他问,“你没事吧?”
他伸手一脸痛苦地揉了揉前胸,另一只手朝我递了过来,“没有被你压死应该就是没事了。小三爷拉我一把。”
我一听他都满身是伤了居然还有心情说笑,皱着眉头将他拽了起来。岂料他刚坐起上半身就捂着胸口哼了一下,我吓了一跳心想不会真的被我压得内出血了吧?忙凑上前去看,他却一下子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朝我摆手,“没事。”
见他一惊一乍的我也有点无语,问他怎么也跟着下来了。他一脸古怪的看着我,神情看上去有点像是无奈又有点像是申诉,“我被你拽下的你不知道吗?”
我顿时愣住了。
难道我刚才下坠前自己胡乱抓的那一下,居然抓到了黑眼镜的身上?
黑眼镜也不再看我,拿起手电对着头顶漆黑的洞口打量了半晌后,用手电的末端在墙壁上敲了几下。随即,洞里深处传来几声若有似无的敲击声,像是在回应黑眼镜。
黑眼镜回头看了我一眼,朝那洞口吼了一嗓子,“哑巴,下来。”
我听见洞里立刻传来了风声,片刻后,闷油瓶滑了下来稳稳落地,眼睛立刻扫视着四周,在找到我的那一刻几步走了过来,“吴邪?”
“我没事。”我忙回答。
黑眼镜“扑哧”一笑,随即苦着脸揉着胸口道,“哎哟小三爷,你刚才压得我内脏都要吐出来了。你没事,我可有事。”
我看着他道,“你能站在那里理直气壮的指责我压得你内出血,可见问题不大。”
黑眼镜啧啧道,“都说小三爷有情有义,我看不过如此啊。用完就甩,哑巴你要小心了。”
闷油瓶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矿灯打开。
我瞪了黑眼镜一记,心想这货跟胖子越来越像了,都是一样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身后胖子和小春也跟着滑了下来,落地时第一句就是“我草,这地宫也太好找了点”。我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墓室,四根参天大柱高高耸立撑住室内,四周并无其它摆设,只在正中央的阶梯上端正放着一古檀雕花棺木。
我一下子疑惑了。
难道……这就是苏妲己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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