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停更前的最后一章。休息，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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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二十九 青梅（下）
“这事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晓得这些事情了。往后说不定会去仕宫，被人照顾一下，不也挺好的么。”心里好不自在，却只得淡着脸色，听人说起奉茶的规矩。*到了晚上，也像平常一样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时候，依着佛公子吩咐的，将一杯点了青红两色梅果的茶，递在那人的手边。青琉璃的茶盏，各人的杯盖都是合着的。好在只有本人自知，旁人都看不见，否则真不知道会羞窘到什么地步。那人正和佛公子闲聊着，端起茶盏来，见那沉在茶盏中的青红两色梅果，不由得轻笑了一下。抬眼看去，只见意琦行独自一人在隔着不远处的廊下坐着，看上去还是那种高傲冷淡的样子，却能感觉到比平常多了几分沉默和不安。就这样闲聊了一回，收起各人喝过茶盏。见里面青红两颗的梅果都不见了，便将银制的酒壶和酒杯端上来，留下意琦行，让他单独陪那人喝上两杯。

*奉茶是银蟒家的风俗。预备进入内廷侍奉的人，入宫之前会结交一个身份地位较高、且年长有经验的人，与之同住。目的是了解一下那方面的事情，同时也学习在感情方面如何与人相处。曾经交往同住过的人，入宫之后可以继续以朋友的关系来往。但身体的关系一定要断绝，否则就是欺君。对要请来同住的那个人，会敬上一杯点有青红两色梅果的茶。倘若对方接受，就把梅果吃了。倘若原封不动就是谢绝的意思，不过这种近似于礼节的仪式上，几乎不会有令人尴尬的情形发生。前文里，意琦行酒醉的时候，和麒麟王半推半就地滚了一下，但是没有当真做。佛公子得知此事，就让他向麒麟王奉茶。以此门当户对的关系，请麒麟王照顾他是很合适的。

灯熄火灭。两人躺在床上。寝帐里昏蒙蒙的，暗香里萦绕着金红银绿。后半夜里，下弦月浮上枝头。薄光之中，望见身边之人的侧脸，雪似的垂发，宛延依伴在枕畔身边。到底是前世里有些宿缘吧，否则如何就成了同床共枕。心里好不难为情的，只得一动不动地躺着，装作睡着了的样子。“怎么叫你呢？”那温和带笑的轻声忽然问了一句。意琦行没应声。隔了很静很长的一会儿，又听见那人问道：“你家里人怎么叫你？”这一问，倒把他问得有些愣住了。家里人大多都叫他剑宿吧。不知多早以前立下的规矩：没接过他剑招的人，都不准叫他的名字。就这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也不管接没接过他的剑招，都管他叫剑宿。向外人提起他，都说咱们家的剑宿怎样怎样。至于名字，却是没人提起了。“难怪。”暗里，只听那人忍不住地轻笑一声，挨近身边，将手搂在他那平平躺着、却略有些僵硬的身上。“那我也叫你剑宿。怎么样？亲近得跟家里人似的。”说着，轻轻地挨在他耳边上，衔起那薄薄的凉凉的耳垂，温暖的唇舌之间轻含了一下。拦放在胸口上的手，只觉得那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慌得无处躲藏似的，只得由人轻轻地抚按在手心中。“叫我什么呢？”明明是在问他，指尖却勾勾连连地描着他的唇瓣，沾湿了又轻轻探入，触碰着那好不羞涩的柔软舌尖，撩拨逗弄。身体紧紧地绷着，仿佛一碰即断的丝弦似的，低低的喘息声忍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偏头侧身地想要避过，却又被那人从背后搂着，挨在脸旁轻笑出声。“你想叫我什么呢？叫出来让我听听？”不知何时，轻轻盖住那个地方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按着。涨满的耻感涌起来，脸热得烧起来似的，低低压服着身体，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一般。手被那人的手牵引着，探进自己寝衣半敞开襟怀，摸在那随着急促呼吸起伏的地方轻轻地抚弄着，顺着胸口和腰腹一路抚摸下来，停在那涨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地方。“有什么好难为情的。自己的身体，还不舍得让它舒服一下？”低低温柔的语声，惹得脸上滚滚地烫了一下，忍着羞耻的感觉，依着那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半推半就地握住那胀硬发烫的地方。生涩而僵硬的手指被那人的手包裹在外，被它带动抚摸起来。身体无法自制地颤抖着，还没动着几下，滚烫的热液便盈满溢出，纵使抿紧了双唇，还是忍抑不住地呻吟了一声。从背后搂着他的那人，手指上沾满了他粘浊湿热的液体，借着那粘滑湿润的触感，指尖在他腿内侧敏感的地方轻拢慢捻地抚摸着。“剑宿……”吹气似的凑在耳边的声音，带着那种坏心的调笑之意。羞窘起来，恼火地想要挣开那人的怀抱，却被手臂的力量紧紧箍着，为免惊动人，也不好弄出太大的动静。“好了，不闹了。咱们躺着静静地说话。来，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略欠起身来，将寝台附近的灯盏点起来。回身卧在他近旁，将散落在一边衣被拉起来，轻轻盖住他。见那人撑着头侧躺在身边，雪白的长发逶迤身畔，幽然的灯影中，那种莹然美丽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泛红了脸。目光里轻轻笑着，也不说话，只是拾起他垂放在身边的手。九，千，胜。指尖一笔一划地落在手心里描着，那种痒痒酥麻的感觉，软软地触着他的心。

住在无佛寺的这些日子，儒门的使者时常往来，探问晏成君的病情伤势。原来宫中那边，听说麒麟王也同住在无佛寺，便谣言窃窃的生出许多议论。明知是捕风捉影，却也不得不生出防备之心。晏成君正在病中，为免惹他生气，不曾向他提起这些事。谁知这日却意外的收到无衣师尹来信，简略的问候之下，便提起宫中的那些传言：“君侯是龙首的最看重的人，相知至深，自然不是些许议论能够轻易离间。可也正是因为感情太深，听见些令人起疑的风声，虽然不信，却也不免心生隔阂。也知道当年君侯在外的时候，多蒙那位王上的照顾。可那时候是不得已，如今也没有不得已了，倒该尽量避嫌才是。偶然相逢，还可以说是巧遇。可要像这样不顾身份地相近，纵然您对龙首的忠心清白坦荡，却不晓得会不会有人误会那位王上的用心。恕我冒昧地说了这些话，只因为列位封疆的诸侯，都是在下的指责所在。就当是体谅龙首惦念的心情，也替那位王上的身份名誉着想，还请君侯早日回宫。”佛公子接过信来，看过一番，不禁冷冷一笑：“理他的。除了挑事生事还有什么本事？那些年任你留在那位王上的身边，三十多年照顾下来，都不曾有半点疑心过。何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听信无聊之人的议论。”话虽是借着师尹说的，却也是怕晏成君多心，想着龙首会不会也疑心他，心里不自在。目光望去，却见晏成君只是颇有些无奈地淡淡一笑，也不显得如何在意。可正是那种若无其事的淡漠，却叫人不免有些担心。循着他的目光，越过扶疏的花叶，只见远处的半山腰之上，瀑布跟前的水潭中，刀剑相击的两道身影，在水光之间腾挪闪动，击水而出的刀锋剑势，溅起雪白碎散的水光。瀑布隆隆的水声，将刀剑相击的碰撞声映得更加明亮清洌。剑抵刀锋，近身相搏，只见那人用力一较，将意琦行整个人撞落在潭水之中。浮身水面之上，哪还管什么刀招和剑式，只是尽兴随意地扬起水波来照着对方轰过去，山岩四壁都回响着撞乱的水声。人这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日子，能有几年呢？待到被沉沉的感情累重了身心的时候，还能找回这样的笑声吗？沁着清凉水气的微风吹拂在面上。阖上眼睛，听那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仿佛穿越岁月光阴。

次日天还不亮，就听说那人带着意琦行出门，掌灯的时候才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只是带林中的空地上比剑过招，一直相杀到这个时候。为免惊扰到旁人，便用妖灵封出一道结界，难怪派人出去找也找不到。结界当中，两人尽兴厮杀了终日，哪还记得时间什么的。要不是饿了，恐怕这会儿还在打呢。闻听此言，不由得无奈而笑。只见一身武服的意琦行，浑身上下都汗水淋漓。白皙的脸上红映映的，那种又兴奋又尽情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平日里那冷淡高傲的气派。入内沐浴更衣，只穿着寝衣就走了出来。想必心里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打斗了一天，半点也不觉得累。意犹未尽，还非要跟人拼酒什么的。听到“拼酒”两个字，佛公子忍不住嗤笑道：“拼酒？你有酒量吗？”意琦行给他这么损了一下，冷哼了一声，却也没说出反驳的话。正在生闷气的时候，却听那人温和的声音轻笑道：“喝酒为什么？还不就是图个醉吗？千杯不醉，有酒何用。若不抛天掷日地大醉一场，还算是尽欢尽兴吗？”哪有像这么会哄人的。酒还没喝起，人就给灌晕了。“好吧。我这就去拿酒来，倒要看看你这雷声大雨点小的酒量，到底有没有长进。”说着，便叫人一口气拿了十几坛陈酿的葡萄酒来，自己亲自捧着两只碧玉雕成的夜光碗，摆在两人面前。酒色浓艳，从白陶酒坛倾入碗中，但见流光宛转，醇红漾漾，比起微甜清冽的酒味，倒是那融玉般的深红醉人得多。“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日抛掷，畅饮欢谈，醉与不醉，与酒何干？”碧玉夜光的酒碗满满斟上，香溢红流，果真叫人称心赞叹：“你们武成君守戒，晏成君也要服药忌酒。这几天正淡得没意思，要有人陪着，早就喝起来了。还在那闷气什么？瞧你身上穿这么单，进去添件衣服。快去快回，今天晚上非得好好喝一顿。”

“就当陪他玩吧。没什么酒量的人，真叫他喝烈酒，还不昏过去了。”趁着意琦行不在的工夫，佛公子无奈摇头地笑道。抬眼正见意琦行从垂帘里面走出来，果然照着那人吩咐的，披了一件雪青色里、浅灰色面外衣在肩上。心里闷笑着：这天生倔强又别扭的性格，几时见他这么听过谁的话？犟都不犟一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且陪王上尽兴喝吧。我到那边去看看他睡得怎么样。”“怎么这么早就睡，是身上又不好了吗？”那人听他提起晏成君，虽然语气淡淡的，却很是关心地问了一句。“没什么。是我让他早点歇着的。服了药身上就倦，不如睡下养养精神。”那人听他这么说，便只随意地应了一句，便笑着招呼意琦行，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侧身斜倚着廊下的围栏，端起酒碗来，与意琦行隔着矮桌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果然是没有酒量的人，这么淡的甜酒，只不过十几碗下去，眼光就微醉迷蒙起来。见他面前的酒碗已经空了，便欠身向前，亲自为他满满地斟上。夜深人静，只闻见水腥气越来越浓，想必是要下雨了。目光落向被月灯照淡的暗中，静静地望了一会儿，浅饮低酌，片刻又移到对面的意琦行身上。那白皙的肤色，挺拔俊气的面容，明明是另一个人，可不知哪里却像极了晏成君。或许就是那股不服输的傲气和烈性吧。心思浮想着，望着眼前之人的目光，不觉露出欣然的笑意。月光之下，酒意微倾的身影，挥洒出率性不羁的剑势。恍若狂歌，恍若醉笑，烂漫的剑光纷纷扬落，宛如寒花飘散，碎雪流风。收住剑招，脚步微一踉跄。“不行了。再……再就让人见笑了。”摇手无奈地笑着，靠身倚在廊下的围栏上。单手提剑，接过那人递过来的酒碗，看也不看地一饮而尽。回身坐在廊下，将那淡灰色的外衣披在肩上。酒意微醺，身心都暖暖惬意地晕沉着。醉眼朦胧，忍不住向身旁廊柱凭身靠去，略有些散乱的发丝垂下两鬓，随意垂落在身前，盖在外衣半敞的襟怀上。

时雨将至，天上的月光星色尽被云影遮去了，只有檐下的月灯流水般脉脉地照着，将柔淡的银辉洒落在两人的身上。夜凉中宵，只觉一缕薄薄的风姗姗地吹拂而过，便听得夜色深处的疏花阔叶上，浮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不是生人了，还这么见外？”温和带笑的目光，漾起令人深陷的暖意。“来，到这边来。”说着，端着酒碗的那只手向身边示意了一下。脸上泛红，却身不由己似的移近那人身边，任他温暖的手好不亲切地揽在身上。心情满得像要溢出似的，被那人怂恿着，就着端近面前的碧玉碗一饮而尽，只觉得脸上更红，滚滚的发烫。好不青涩的人啊，忍不住挨近他的脸旁，将那白皙得透明的耳垂轻轻地含着。唇齿轻碰，舌尖柔柔地舐过，只觉得揽在怀里的身子禁不住地微微颤了一下。“这就醉了吗？”附在耳边，带着暖人的呼吸低声笑道。揽在怀里的人连忙摇头，觉察到身体的反应，颇有些狼狈地从他怀里挣起身，不知所措地怔了下，忽然端起面前满满的一碗凉酒，一口气喝了下去。就这么一言不发，接二连三地一碗一碗地喝着，转眼喝空了两坛，只觉得天旋地转，手里一松，任由碧玉碗掉落在身上。那人始终温和带笑地看着他，见他一猛劲地要把自己灌醉，不但不劝他，反倒一碗一碗地替他斟着。头晕得沉沉的，身子却云上似的轻飘起来，隐约感到那人近在身畔，便忍不住跌落一般地靠倒下去。朦胧的醉意中，只觉得那人从身后搂着他的肩头，略带些凉意的脸颊近贴在他滚烫发红的脸上。

雨下得大了。“夜里凉，咱们到里面去？”绕过肩头的手，轻轻摸在那发红发烫的脸颊上。怀抱里的人睡意朦胧着，含混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将意琦行的手搭在肩头，一手揽着腰身，扶着醉得摇摇晃晃的人走了进去。寝台的帐幕低低地垂着。撩起帐幕的一端，将人轻轻放下。侧身卧在近旁，抬手抚过那红漾起的脸庞，望着那醉意蒙蒙的目光，不觉微微流露出笑意。“可别睡啊。带酒睡着，明天起来要头疼了。”毕竟是淡酒，一时醉得头晕，只这样静静地躺着歇一会儿，酒意便悄悄地散了。想起被他搂在怀中的光景，脸上泛红，好像酒劲儿忽地又返了上来，感到身体的反应，慌忙地侧过身，扯起衣被来盖住身上。“怎么？可是吹风着凉了？”说着，便将手从他身后揽了过来。心绪乱成一团，想要躲开，又想要靠近那温暖的怀抱。可不知是不是酒劲还在缘故，两个念头都软绵绵的，互相扑在一处，害得这不听话的身子僵在那，动也不能动。那人挨近他身后，让他背靠在自己怀里，绕在前面的手暖暖地盖住他，挨上肩头偎在脸畔，听他愈见急促粗重起来的呼吸声，埋头在他颈侧之间轻轻地磨蹭着。好乱的雨声啊，落在又静又深的夜里。隔着寝帐，隔着垂帘，听见那跳乱的水珠打在檐前的石阶上。醉梦里似的，不知身在何处。仿佛浮在温暖的水流中，感到那人碰上自己的唇边，轻轻淡淡地吻着。这就是谈情说爱的滋味吗？何必叫他知道？不如从来也不知道。目光虚浮地望着那人，好不困倦的身心。可心里眷恋着迷梦一般的滋味，生怕阖上双眼，眼前的梦境就要断了。世上哪有不贪心的人，明知是露水似的因缘，却忍不住地想要它天长地久。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可恨才尝到眼前这一点点的甜，就已经禁不住地要怕苦了。渐渐黯淡的目光，掩不住落寞的心事，惹得那人无奈笑着，轻轻叹了口气：“咱们的缘分浅，将来自有跟你缘分深的那个人，等你遇上他，就会把我淡忘了。但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只要你还没有忘了我，我就记得你，这样好吗？”见那忍不住湿润起来的目光，心中一怜，便仿佛说笑似的真心告诫道：“可别轻易深爱上什么人啊。感情那东西比刀剑还利。一不小心给划伤了，说不定要疼一辈子呢。”

*《相思曲》，空羡儿女弄青梅。

感谢粉红甜心苏苏的梗，也感谢她努力帮我理顺情节，添柴加火，才把原本的清汤熬成了肉汤。本来是想写一个感情面前天然呆、只知道热血的少年剑宿，写着写着变成了有女怀春，吉士诱之。瞻仰伪基百科，得知傲娇的原始定义是“最初架子很大，之后很害羞”。感觉这个定义真是为剑宿量身打造的，所以这里也就写成了……一个很青很涩的傲娇。而且我差点忘了，最开始设定他跟晏成君差不多大，后来改了，现在是比赤麟还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