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葬礼上为何小秘哭得最伤心?

口述:王胜胜

整理:零维度

常总的告别仪式很隆重，哀乐低迥的大厅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这里面有相关的党政领导、亲戚朋友、还有他多年资助的贫困大学生。人们为这位英年早逝的老板惋惜，而哭得最伤心的，莫过他的女秘书朱敏。她向遗体三鞠躬后，一双手覆盖在水晶棺常总的脸部上面，久久不愿离去，那隐忍的、切肤之痛的抽泣，让我这个大男人都为之动容。

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她是丁老板的“二奶”，而同时，也惊诧原配及子女们怎么容忍二奶在这个场合出现？只有我知道常总与朱敏的不寻常关系，因为我是他的律师和朋友。

最后见常总，也就是七天前的事——这位在本市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终不敌癌细胞在他体内的肆意扩散。病榻上的他，衰竭得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见我进来，他示意其他人回避。他让我记录他的谈话，以后或可作为律师函形式，帮助处理他的后遗问题。

“你静养吧，会好起来的。”我自欺欺人地安慰他一句。

常总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活到这份上，死了也就算了。如果能换，我现在宁愿当一个健康的乞丐，不当亿万富翁。”

常总接着说：“我这辈子对不起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老婆，一个是朱敏。好在三个儿女都长大了、出息了，我也放心了；所有的财产都交由老婆处置，她不会做生意，得给她留些钱，好歹她帮我生养了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知道常总与老婆关系不好，原因是常总以前“男人有钱就变坏”，身边的情妇走马灯似地换，现在能眷恋结发妻子的好，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常总抖索着从枕头下摸出一本存折，“这里面的三百万，你帮我交给朱敏，是用她的名义开的户，密码是她的出生年月。”“为什么要给她？”我感到有点奇怪。朱敏是跟随常总十年的秘书，很有气质的一个冷美人。而且据我所知，她跟常总既不暧昧，也不存在半腿关系。再说了，对这个三十出头还独身的他，常总平时已经厚爱有加。

看到我的狐疑，常总喘息着告诉我：“我很心痛这个女人，她是在公司最辉煌的时候到来的，她默默无闻，十年如一日，把我的办公室打理得整整有条，我参加什么样的活动，她总会给我挑选合适的外套和领带，鞍前马后的追随是那样的细致入微。听说我检出癌症，她一头就昏了过去。“事实上还不止这些。“她现在右肩胛上有一块伤疤，那是我第一位情人到我办公室撒泼，用烟灰缸砸我时她挺身挡住留下的。她左手肘的那道伤疤，是仇家伏击我时，她把我推上汽车而被砍伤的。她还多次默默无闻地帮我处理留下的风流孽债。

 “你还记得那场官司吧？败诉后我一夜之间几乎破产。那天晚上，我醉得一塌糊涂，一个人坐在办室嚎啕大哭。朱敏进来后，抱着我哭，她说了，你常总是一条汉子，你能赚一千万，为什么就不能输一千万？能输一千万，为什么明天就不能赢回来？她帮我换衣服，伺候我睡下。第二天醒来，我发现她赤条条地抱着我睡。“朱敏，我，我没怎么你吧？ “朱敏慌乱地穿好衣服，说了声没，眼里分明溢满痴怨的神色。

“我知道她爱我，在默默支持我。但我已接近一文不名，而且在朱敏面前，我做过那么多不可告人的坏事。我以前的灵魂和肉体很丑恶，这让我惭愧，我觉得不能玷污这个女人，因此，我们继续保持老总与秘书的正常关系。而让我最感动的，是另一债主上门催讨二十万元的时候，那时我决定贱卖那辆宝马，但被朱敏挡住了，她说常总，宝马是你的面子，卖完了你还拿什么见人？我们再穷，也要死撑着这个架子。二十万我帮你找。后来我才知道，她卖掉了自己心爱的首饰，拿出了所有积蓄，还向她的亲戚朋友借了几万元，才把我火烧眉毛的二十万鬼见愁给完结了。 “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离开我的，除了儿女，就只有朱敏一个人。为了我，她一直独身，并默默忍受我的伤害，我不给她有个交代，死后于心难安呀。”

听完常总的讲述，我也感动了。原来我只知道常总身边有朱敏这么一个人，不知道有这么一些事。现在看来，无论从那个角度，她都当之无愧应该得到三百万。那天告辞时，常总嘱咐我：“要等我死后再给她，现在给，她不会要。以后，再让她看看这纸条。”我接过纸条，上面是常总孱弱的一行字——朱敏：如果你不拿这笔款，我死后永不瞑目！来不及爱你的丁。绝笔！

人世间，总有一些痴情让人唏嘘；总有一些苦恋让人扼腕；朱敏也不例外。她也食人间烟火，也有七情六欲，她为什么死死爱着常总，无怨无悔伴着他走过坎坷、走完一生？也许答案只有她自己明白。其实，在灿烂诡谲的爱情密码面前，任何人的探寻和追问都是苍白的、徒劳的、甚至是俗气的，是对死者的不敬和对生者的亵渎。

而朱敏，她已爱过，这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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