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里的简易楼(五)- 孟老太之死
(2012-08-27 14:19:37)
标签:
宋体衣服上满族平板车我家 |
分类: 我慢慢讲来你慢慢听 |
人对食物的寻觅来自于本能的欲望,五岁的小褶子没有零食,闲的发慌,还无法对本能的欲望给予强有力的控制:
我悄悄打开橱柜虚掩的门,希望能寻些好吃的东西:果然,下层有个小白瓷碗,里面有黄橙橙地半碗不知什么诱惑着我,小褶子伸出手捏了一点,原来是肉松,啊~ 怎么会有这个,我又捏了一点,放在嘴里咀嚼直到没了味道才咽下去。再接下去我就不敢了,怕大人发现它已经少了斤两,把橱柜门继续虚掩,打扫好作案现场,无人发现。
可人的欲望总是无休无止,过了几天,我又想那个味道了,这次是轻车熟路,只是不知道那小白瓷碗里面是不是还能有期盼的东西。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小白瓷碗里的黄橙橙不悲不喜的等待着我,这次我可不能轻易放过它,我挑了家里一个最大的铝勺,结结实实地呙了一勺倒进嘴里。其实人是极其悲剧的物种,你身在前一秒永远都不会知道后一秒将会发生什么,这次不是肉松,被倒进我嘴里的是辣椒面,黑漆漆的橱柜里它俩呈现的是同样的光泽,我再也顾不上自己原来正在偷吃的事实了,我扯开嗓子哭嚎起来,辣椒面对嘴里和胃里的灼痛已经超越了脸面,我哭的昏天黑地,痛得死去活来,直到妈妈下班回家带我去买了半斤巧克力才住声。
全楼的人都觉得我家里人太惯孩子了,对待偷吃的孩子没有给予惩罚反而却是奖励,以孟老太的头摇的最欢。
孟老太一家住在楼的最尽头,她老头儿是骑平板车的。奶奶告诉我,她家该是满族人,满族很多的男人最后都只能骑平板车。
孟老太常年拄着拐杖站在楼道里,她的脸上有很重的老人斑,说话的声音有点劈。
我举着刚用洗衣粉冲好的搪瓷缸子向楼下吹泡泡,其实我总体来说不怎么想和她聊天。
孟老太在一旁看着:“现在的电视剧一点都不好看!”
我的嘴正被竹管(其实是一个废旧的圆珠笔筒)占着,只能把胖脸扭向她以示尊重。
“现在的电影、电视剧全是搞对象,不好看。”她跺了跺拐棍。
“呃?!搞什么?”在此方面我比较晚熟,到了五岁都对此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就是男人和女人?”她再一次对我进行谆谆善诱。
“男人和女人?哦,孟奶,你看我吹的泡泡大不大。”我企图把她往我的领域里引导。
“挺大的,那个就是男人和女~”
“您知道为什么我吹的特别大,因为我用的是洗衣粉冲的,比用肥皂冲的好吹!”我沉浸在肥皂泡的世界里,肥皂泡的世界里没有我不懂的男人和女人。
孟老太当然也很不屑和我聊天,我俩只是碰上了,各自有各自的世界。她依然每天坚持在阳台边上拄着拐站着,直到有一天站来了她的宿命。
孟老太一件刚洗的衣服被风吹落到了一楼,不偏不斜落在一楼雪伊妈家正晒着的衣服上。
雪伊妈于是问了这是谁家的衣服的话,可能话里还有谁家的衣服怎么落到我家衣服上把我家衣服弄脏了的意思。
那么孟老太回了,我家的衣服你为什么不给我送上来?大概话里还有我家的衣服就是落在你家衣服上,你不给我送上来就是想占我家一件衣服的便宜的意思等等……
老娘们之间吵架,还不是什么不好听往外说什么,谁都不是好欺负的主儿,架愈吵愈烈~很久,实在不像样子了,也就被周围的人劝住了。谁知道,当天晚上,孟老太一口气没上来,突发心肌梗,死了。
后来,孟老太的女儿每年都到雪伊妈家门口烧纸,不是纸钱,是人民币,那是一种残忍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