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里的简易楼(一)志东
(2012-06-23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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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事情忘不了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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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宋彦小童靴问了一句:童年就感觉到寂寞了?她这个问题令我着实过滤了一下自己,忽然发现在已经走过的人生道路里,似乎只有小时候我是寂寞的,只有六岁前我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系统地思考问题,可以尽情地看窗外和门外的世界,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打发每一个冗长的白天,没有玩伴,没有幼儿园上的小孩儿太孤独了。我只能用无比钦羡的眼光追逐着在院子或是胡同里奔跑的孩子们,我要把渴望放飞的念想生生吞在肚子里,静静地看着别人的一举一动,又细细琢磨着为什么他或是她会是这样的?若是稍稍一转身,也许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志东
简易楼其实不是筒子楼,筒子楼大多是单位分的,周围邻居基本上是一个单位的同事,简易楼的左邻右舍可不简单,上天入地、下洋捉鳖,干什么的都有。父母认为大杂院太复杂了,对于一个没有能力应对这种复杂的家庭来讲,逃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所以我们家除了必要的礼貌,几乎不和任何一家走得过于亲近,从不串门、不和别人随便搭讪。而我,也自然不能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耍。
志东就住在我家的对面,他是哥哥的同班同学。只是我哥的学习成绩永远是第一名,他永远是最后一名,可是我哥和他却很要好,他们兄妹三人和姥姥、姥爷、舅舅住在这里,他的父母不知什么原因不和他们住在一起。
志东总会因为学习不好或是太顽劣挨打,他舅舅常常打他,很凶的样子。我很怕他的舅舅,其实我也很怕志东,他样貌清秀,但话很少,从来不像我哥其他的同学那样哄着我玩。
但是他的手真巧,他做的陀螺最好抽,面上还用彩笔画了红色和蓝色的圆圈,陀螺旋转,红蓝在地上转得绚烂。他还会用竹柸儿窝沙燕儿风筝,白色宣纸糊的,然后我哥照着邮票给大家画,风筝飞得太高了,他们总是没有足够的风筝线把风筝放的更远...
志东家太穷困了,他姥姥每天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总是会从衣服口袋里匆匆翻出一些土豆啊、西红柿什么的,小的时候我常常诧异他姥姥为什么买菜只买一、两个,今天想来才知道那一两个是老太太偷摸来的,在我的记忆里他姥姥是特别慈祥的一个人,小脚儿,眉眼很好看。我家的煤有时也会丢那么一两块,我妈和奶奶心知肚明,但从不声张,奶奶说:“在那样窘困的状态里依然能有慈祥的样貌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我被坏小孩截在胡同里,志东带着我哥把那俩小孩儿打的满地找牙,我知道,是志东打的,我哥打蚊子还差不多。
我依然很怕他,他教我用粉笔在地上画戏装人物时也不和我说话。他还不让我在楼门口蹦爆米花,说爆米花那最后一声会吓着鸽子。
上中学后志东不怎么回家了, 他学坏了,参加了一个什么团伙。
哥哥的另一个同学杜哥哥说, 志东太可怜了,所谓的什么团伙不过就是几个无业游民,领着一帮半大孩子干坏事,而那个团伙头目就和杜哥哥住在一个院。他们对志东呼来喝去,非打即骂!反正也被打骂,也许那里有饭吃,志东就是这么想的吧!
后来更糟,他被指派去商场里抢劫,和被抢人发生争执,他捅了被抢人一刀,被判了十六年,押送新疆劳改...
这就是我得到关于志东的最后一点消息,每每提到他,哥哥都唏嘘不已,如今十六年早已经过去了,真的祈祷那个曾经不幸的少年,现在过着平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