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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从魏晋文化审视左思的“貌寝”与“口讷”———兼论《咏史》中左思的心态——阮忠勇

(2012-03-30 10: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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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左思是西晋著名的文学家,虽然文学才华出众,但仕途坎坷,究其因,除了出身寒素外,笔者以为,左思
另两大个体特征———“貌寝”与“口讷”,也应是造成其失意的主要因素,因为这两大个体特征与整个魏晋的
文化风尚形成了强烈的冲突———魏晋是一个崇尚风姿与清谈的时代,因此,左思确乎有些生不逢时了。
“貌寝”,即相貌丑陋;“口讷”意为拙于言辞。有关左思“貌寝”与“口讷”的记载有:
南朝宋的傅亮的《续文章志》:“思貌丑顇,不持仪饰”;
南朝宋刘义庆的《世说新语》①(容止7):“左太冲绝丑”;
又见于唐修《晋书》:“(左思)貌寝口讷,而辞采壮丽。不好交游,惟以闲居为事。”从南朝文人的记载直至
唐朝官修的史书,对左思的丑陋与口讷皆言之凿凿。有意思的是,左芬为左思的胞妹,在形象上与左思颇为
相似,《晋书·左贵嫔传》云:“芬少好学,善缀文……姿陋无宠,以才德见礼……体羸多患,常居薄室……”左
芬的相貌丑陋、体质羸弱,但才华出众,兄妹特点如此接近,可能有遗传原因。左思“貌寝”与“口讷”被南朝文
人与唐修《晋书》屡次提及,并郑重放进个人传记之中,必有深意在焉。
如果从我们从魏晋特定的文化背景去考察左思的“貌寝”与“口讷”,发现这两个特征确实对左思的生活
与文学创作产生了很大影响。
一、崇尚风姿的时代与相貌丑陋的左思
魏晋是一个文人个体意识觉醒的时代,此时,人的才智、外表、风度等,都成了审美的对象,这是先秦以
来思想史上的一次大解放。
对人物的审美,肇始于先秦。儒家大师孔子以孔门“四科”———“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为标准考
察他的弟子,可见,德才兼备是孔子人物审美的标准。至于道家,则推崇无为逍遥的人格特征,因此,“肌肤若
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餐露的神人成了庄子白日梦的对象(《庄子·逍遥游》)。两汉实行“察举”
与“征辟”制度,对人物的考察,主要考量被品人物是否经明行修,试看《后汉书》中的某些著名人物,如“五经
纵横周宣光”(《后汉书·周举传》),“解经不穷戴侍中”(《后汉书·戴凭传》),“道德彬彬冯仲文”(《后汉书·冯
衍子豹传》)“天下楷模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后汉书·党锢列传》)……其中的人物,或因博通儒家经典,或因践行儒家经训而赢得了历史的芳名。
但是,征辟制度本身的缺陷与外戚宦官的相继专权,使得西汉以来的人物品鉴失去了实际的社会功用,
当时的民谣深刻地揭示了察举制带来的名不符实的弊端:“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党锢之祸,军
阀混战,士人或被杀,或流离失所,两汉以德行为先的考察制度终于寿终正寝,代之而起的是以曹操为倡导
者的“唯才是举”政策,后曹魏政治家刘邵在《人物志》从理论上给予阐释与完善。刘邵提出了“九征”之法,即
从人的神、精、励、骨、气、色、仪、容、言九个方面去探究人的精神、智慧、情感与容貌,刘邵之论人,筑基于对
人物“才”“性”的辨析。精神与形貌并重、道德与智慧兼顾,是刘邵论人之特点,这种理论带来了魏晋人物品
评的新风尚。
魏晋的人物品评所推崇的首先是人的精神美,《世说新语》中就有大量有关精神品藻的词语与概念,诸
如神色、神情、神姿、神明、神怀、风神、风韵等辞。魏晋的人物在关注人物精神美的同时,也注重人物的外表
美,要求神与形的完美结合———在现实的审美中,人们也很难把人物的精神美与外表美绝然分开。因此,在
魏晋的人物品鉴中,外貌也成了品鉴的对象,从而使外貌也获得了独立的审美价值,试看魏晋的“风流宝鉴”
———《世说新语》中的有关条目:
周仆射雍容
· 好
· 仪
· 形
。(《言语》40)
何平叔
· 美
· 姿
· 仪
。(《容止》2)
潘岳妙
· 有
· 姿
· 容
,好神情。(《容止》7)
王夷甫
· 容
· 貌
· 整
· 丽
。(《容止》8)
潘安仁、夏侯湛并
· 有
· 美
· 容
。(《容止》9)
裴令公
· 有
· 俊
· 容
· 姿
。(《容止》10)
骠骑王武子是卫玠之舅,俊爽
· 有
· 风
· 姿
。(《容止》14)
王敬豫
· 有
· 美
· 形
。(《容止》25)
……
魏时的荀粲有过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妇人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世说新语·惑溺》),女人的容貌甚
至可以凌驾于品德之上,这简直是对传统礼法的公然挑战。同样,欣赏男人的容貌,也成了当时的一道流行
色。
在魏晋,评价美男子甚至还有具体的标准,一是以身材高挑为美:
嵇康身长
· 七
· 尺
· 八
· 寸
,风姿特秀。(《世说新语·容止》5)
庾太尉
· 风
· 仪
· 伟
· 长
。(《世说新语·雅量》17)
士衡长
· 七
· 尺
· 余
。(《世说新语·赏誉》39)
(王湛)少有识度。身长
· 七
· 尺
· 八
· 寸
,龙颡大鼻,少言语。(《晋书·王湛传》)
二是以形体瘦削为美:
王丞相见卫洗马(玠),曰:“居然有
· 羸
形,虽复终日调畅,若
· 不
· 堪
·

· 绮
。”(《世说新语·容止》16)
卫玠是当时公认的美男子,由于他形体瘦弱,如弱柳依风,因此楚楚动人,就这么一个林黛玉般的人物,
后来竟传被活活看杀(晋书·卫玠传》)。
三是以皮肤白皙为美:
何平叔美姿仪,面
· 至
· 白
。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
· 皎
· 然
。(《世说新语·容止》2)
魏晋时期的人物品藻深受道家思想的影响,当时的士人熟读《庄子·逍遥游》,冰清玉洁的“藐射姑”山神
女,成了心仪的对象,以肤白为美,非为当时贵族萎靡精神之反映,实寄托了他们希冀蝉蜕于龌龊世界的愿
望。
在举世崇尚男性美的时代,有些男子便刻意打扮自己,《世说新语·容止》2 刘孝标注引《魏略》云:“(何)
晏性自喜,
· 动
· 静
· 粉
· 帛
·

· 去
· 手
,行步顾影。”《三国志·王粲传》裴松之注引《魏略》:“时天暑热,(曹)植因呼常从取水,自澡讫,
· 傅
· 粉
,遂科头,拍袒胡舞。”傅粉原是女子所为,但魏晋男人雅好打扮,乐此不疲,这也是魏晋士
人个体意识觉醒的表现。
正因为美貌在魏晋被看成一种特殊的财富,于是,拥有此项资本者,便沾沾自喜———“潘安仁、夏侯湛,
并有美容,喜同行。时人谓语之‘联璧’”(《世说新语·容止》9),说的是西晋的两位美男子潘安、夏侯湛仪容俊
丽,喜欢有意一起到外遨游,以博声誉。最后他们得到了“联璧”的美称。而曹操自以为形貌欠佳,怕影响个人
声誉,便指派相貌堂堂的崔琰代之,这就是著名的“捉刀”故事(《世说新语·容止》1),此事说明,在讲究仪表
的魏晋时代,相貌丑陋者可能会有心理上的压力。
《世说新语》的一则趣闻,记载了两位著名文人———潘岳与左思,由于两人相貌美丑悬殊而产生了戏剧
性的结果:
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效
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世说新语·容止》7)
首先我们应注意的是美男子潘岳,据刘孝标注引《(潘)岳别传》曰:“(潘)岳姿容甚美,风仪闲畅。”说潘
岳容貌甚为出众,气质也很优雅。这个可人儿年少时挟弹出游,洛阳的妇女手拉手围住看他,造成了类似今
天的追星场面。又据裴启《语林》:“安仁(潘岳)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连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也以甜
果送给潘岳,可见在魏晋,激赏美貌是不分老幼的。《语林》在赞美潘岳的同时,不忘以调侃的笔法写了张载
的“落魄”———“张梦阳至丑,每行,小儿以瓦石投之,亦满车。”两个“满车”一对比,意趣横生。左思学习潘岳
遨游,地点在洛阳,时间当在其妹入宫(272 年)举家迁洛后,并且很可能在写完著名的《三都赋》后(因为此时
左思已有“洛阳纸贵”的声誉,刚到洛阳的左思还是无名之卒,是断然不敢到洛阳的大街上去张扬的)。年轻
的左思原本想好事成双,先前“洛阳纸贵”已经让他声名鹊起,他还想来一次遨游,让人们再见识一下才子的
真实风采,哪知道,遭到了一群妇女的乱唾后,他只好选择“委顿而返”,否则,将被妇女们的口水淹死!
上面对左思的记载可能带有夸张色彩,然而从当时以风度相尚的社会思潮来看,这个记载无疑具有历
史的真实性,并非空穴来风。我们不难揣测,丑陋的相貌在现实中肯定会给左思带来心理上的挫败感。
二、推崇口才的时代与左思的“口讷”
魏晋时,很显著的一个文化现象是风行“清谈”。“清谈”,顾名思义,是魏晋时代的贵族知识分子以论辩
(语言)的方式来探讨人生、社会、宇宙的哲理的一种学术社交活动。
东汉末年,大一统的社会日渐解体,而作为国家主流意识的经学思想日趋繁琐、迷信,新兴的士族阶层
急需一种新的理论来表达政治思想、人生态度,以老庄为核心兼容儒学思想的玄学便应运而生。玄学也是生
活在乱世中知识分子安慰内心苦闷的一味良药。
魏晋玄学以“三玄”———《老子》、《庄子》、《周易》为本。《老子》、《庄子》倡导自然无为的思想,这种哲学思
想深深引发了士人逍遥放达的行为;《周易》“立象以尽意”的优点,又给玄学家以方法论上的借鉴。魏晋士人
再不愿像汉儒那样皓首穷经,毕一生之力去做一条可怜的书蠹虫,他们最需要的是智慧与热情,坐而论道,
挥麈清谈。
正始年间,由何晏、王弼所倡导的清谈开始风靡士林,以洛阳为中心,在宫廷聚集了一大批清谈名士,如
何晏、王弼、夏侯玄、李丰、裴徽等。与宫廷相应,民间也出现了谈玄团体,如以嵇康、阮籍为代表的“竹林七
贤”。西晋时期,谈玄的风气更加炽烈,此时的玄学家大多“善于清言而不长于手笔”(《世说新语·文学》70),
王衍、乐广成为一时之谈宗,卫玠、阮修也忝列清谈之翘楚。晋室南渡后,由于社会比较安定,士人宅心事外,
不婴物务,清谈更加风行,鲁迅先生云:“东晋以后,不做文章而流为清谈,由《世说新语》里可以看到。”②其中
王濛、刘惔最为有名。
因研究玄学而成为名士,而名士必擅清谈,这是当时的一条规律。清谈时名士云集,畅所欲言,于清谈场
所也可见出风流之美:
阮忠勇:从魏晋文化审视左思的“貌寝”与“口讷”———兼论《咏史》中左思的心态29一是仪表风度之美:
王夷甫(衍)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世说新语·容止》7)
麈尾是谈玄时的辅助工具,一般以白玉或犀牛角为柄。谈论者谈玄时随意挥运,以助谈风。此则故事中
的王衍,形貌昳丽,且有玄谈高妙,于是清谈文化沙龙中的人们,一边聆听他的高论,一边欣赏他的风度,得
到了审美的满足。
二是论辩口才之美:
清谈的方式很多,最常见的是主客问答———主方提出论题或者论点,称为“通”;客方按照对方的问题进
行诘辩,称为“难”。其次是自为客主,自己问难,自己答辩。另外还有临时定题、四座皆通;或两人论辩,一人
评判;或独自讲论等。虽然清谈的方式各异,但它们同样要顾及语言表达的美感。
一是论辩叙致之美。魏晋名士谈玄,他们或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世说新语·赏誉》32),或“吐佳言
如屑”(《世说新语·赏誉》53)。譬如《世说新语·文学》第19 则,载了裴遐谈玄“理致甚微,四座咨嗟称快”的逸
事,本则刘孝标注引邓粲《晋纪》云:“(裴)遐以辩论为业,善叙名理,辞气清畅,泠然若琴瑟。闻其言者,知与
不知,无不叹服。”而解《庄子·逍遥游》的支道林,谈玄能“作数千言,才藻新奇,花烂映发”(《世说新语·文学》
36),听支道林谈玄,让听众感到优雅的语言如山花烂熳,其感染力可谓深矣!
二是言辞声调之美。清谈如同演讲,十分讲究语言的抑扬顿挫,所谓的“韶音令辞”与“泠然若琴瑟”,都
形容了清谈语言的音乐美,余嘉锡先生云:“晋宋清谈,不惟善言名理,其音响轻重徐疾,皆自有一种风韵。”③
从上面的文字看来,清谈是风行于魏晋文人之间高雅的精神活动。清谈重风神、讲口才,体现了名士们
的风雅逸致。但是,貌丑的左思,似乎没有资格进入名士的行列,因为清谈名士往往具有出众的外表,如何
晏、卫玠、嵇康、王濛都如此;更重要的是,清谈需要论辩者有优异的口才,而左思虽然文才如海,但天生“口
讷”,性格内向,因此,拙于言辞的左思是很难进入清谈场所的(我们也没有发现过左思有从事过清谈的蛛丝
马迹)。于是,我们推论,在崇尚清谈的时代,“口讷”已成为左思挤入上流社会的一块绊脚石。
三、《咏史》中的真实心态:自傲背后的自卑
《咏史》八首是左思的代表作,风格雄迈,格调悲凉。其间,诗人的形象特征大致有二:
首先是自鸣不凡。在《咏史》中,作者对自己是颇为自许的,他好夸耀才华。《咏史》第一首就以口号式的
文字罗列了诸多才能。“弱冠弄柔翰,卓荦观群书”,说自己年少时候就开始与笔墨打交道,博览群书的他具
有优秀的独立判断能力;“著论准《过秦》,作赋拟《子虚》”一句,也毫不掩饰矜持之情———《过秦论》是西汉天
才少年贾谊所作,文章高瞻远瞩、文采飞扬,左思自比贾谊,是为了展示本人盖世的政治才能;《子虚赋》则为
西汉出色的大赋作家司马相如所写,左思以《子虚赋》为作文准的,旨在夸耀自己非凡的文学才华;面对当时
边境未宁的现状,左思又宣称自己“畴昔览穰苴”,饱读兵法,懂得行军打仗之道,于是在国家需要他时,他可
以义无反顾、投笔从戎,“左眄澄江湘,右盻定羌胡”,一顾一盼,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使寰宇太平!其他自夸
的材料在《咏史》中比比皆是,不再一一罗列。君不见左思所景仰、同情的人物,往往是历史上的名人,有奇伟
的冯唐;有高洁的段干木、鲁仲连;有寂寞的扬雄;有勇敢的荆轲;有曾落魄的朱买臣和陈平……左思反复吟
咏这些英俊之士,引他们以为同调。可见,不愿与庸人为伍,这是左思给自己定下的人生标杆。
左思的高逸不群还表现在对功名、富贵、权势的鄙弃上。《咏史》(其一)中作者就高唱了“功成不受爵,长
揖归田庐”之歌,建功立业不过是证明诗人人生价值的一种方式,当功成名就后,他可以毅然选择飘然归去,
在物欲横流的西晋,这颇有些众人皆浊我独清的味道。在《咏史》(其三)中,左思赞扬了段干木、鲁仲连两位
前贤,前者以隐士的名头使秦军退却,后者在排难解纷之后,坚辞封赏。此二人皆视功名富贵似浮云,体现了
崇高的精神境界(这种境界也是左思梦寐以求的)。另外,左思向来对权贵采取蔑视的态度,如《咏史》(其二)
以涧底之劲松来比寒士,以山上之矮苗来喻贵胄,对豪门的痛恨跃然纸上。《咏史》(其五),诗人以轻蔑的眼
光俯视了“峨峨高门”、“蔼蔼王侯”后,挥一挥手,没有一丝留恋,断然与肮脏的京城诀别,迈开大步寻觅前代隐士的“芳踪”去了(“高步追许由”)。“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两句,则写诗人站在高山之巅抖衣,在长河
边洗脚。振衣于千仞之高冈,诗人形象是多么高大!濯足于滔滔长河边,诗人形象又是何等的飘逸!
其次是抑郁不平。左思对自己的不遇常常耿耿于怀,他激烈批判不公的门阀制度阻碍了寒士的仕进之
路,因此他多次列举诸多历史人物的不遇史实来抚慰受伤的内心,譬如在《咏史》(其四)中,诗人把王侯贵戚
的奢华腐朽的生活与扬雄的幽独高雅的生活相对照,认为留芳后世的恰恰是扬雄这样的落魄之士,这无疑
是借别人之酒杯,浇自己胸中之块垒;赞扬出身低贱的荆轲,同样寄托了自己对壮志难酬、仕途蹭蹬的愤懑;
对主父偃、朱买臣、陈平、司马相如未做官前的穷困潦倒生活的叙述,也是借以抒发自己被遗弃的愤慨。
据上所述,《咏史》试图告诉人们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才华横溢、品德高尚的文人如何被社会所压制、
所抛弃,而这个文人对社会又是如何不屈、甚至反戈一击。但是,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又有多少?
首先,我们看门阀制度对左思的伤害程度。左思在《咏史》中以愤怒的态度抨击门阀制度的罪恶,他把不
得志的遭遇归咎于“地势”(出身)之使然。客观地说,门阀制度在西晋确实影响了不少文人的前途,这是事
实。但在当时,出身寒素之士平步青云者也不在少数,有名的如张华、山涛、郑冲、石苞等,皆属此类。如张华,
《晋书》本传说他少年孤贫,放羊为生,但后来他却位极人臣,从太常博士一直做到司空。因此,我们不能说出
身寒素就注定要仕途偃蹇,相反,出生高门者,也不一定能官运亨通,清河崔氏、颍川陈氏,在西晋都为望族,
譬如与左思同预“二十四友”的崔基、陈眕一生只是下层小官;出身高门的,有时甚至在政治倾轧中作了牺牲
品,如“世为冠族”的桓氏,名门何氏等,都成了司马氏打击的目标。所以,我们不能仅凭出身而论士人将来之
遭际。
公 正地看,左思虽非士族出身,但他的胞妹左芬为晋武帝贵人,他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另外,左思的
父亲官至治书侍御史,虽然品位较低,但在朝廷可以伺候于皇帝左右,所以说左思的家庭不能说是绝对清
寒;况且,左思在入洛之后,加入了权臣贾谧的“二十四友”之列,《晋书·贾谧传》在列举了二十四人的姓名
后,云:“其余不得预也”,从这条材料,我们可以推知,要进入这个圈子绝对需要需要一定的政治背景,左思
的家庭与皇族如无特殊关系,是断然不能忝列其中的。
其次,左思所标榜的清高与纯洁也可能只是本人的一面之辞,他无法免俗,他也有强烈的功名欲念。左
思入洛后完成《三都赋》,先拜见张华,希冀推举;后又进谒著名文人皇甫谧以高身价。在人物品藻盛行的魏
晋时代,能想到以名士题目这样的捷径出名,说明左思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他后来参与贾谧集团,成为浮华
贵游集团中的一员,渴求利禄之态也清晰可见;况又为贾谧讲解《汉书》,更是用其所长(《晋书》本传云其“家
始儒学”)以邀宠。由此看来,左思也不是他自己所夸耀的一介高士,因为,他非常懂得如何邀至名誉、如何接
近权贵之道,这种作风与《咏史》中的清高形象恰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那么,在《咏史》中,左思为何要反复申述自己的才能与清高?我们认为,这很大程度上来自他的自卑情
结。据《晋书·左思传》载,左思“少学钟、胡及鼓琴,并不成”,学当时流行的书法与琴道,左思都没有入门,于
是,他的父亲非常失望地对别人说:“思所晓解,不及我少时。”竟然连父亲都对他失去了信心!年少的左思在
心灵上就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况由于相貌奇丑,他肯定会遭到别人的揶揄与取笑,“口讷”,说明他性格
内向,这种孤僻性格的养成与他人的打击是联系在一起的。成年后,他也是别人讥笑的对象。不仅洛阳群妪
“乱唾之”,他的乡人(齐地人)也“不重之”,就连亡国入洛的陆机也在《与弟云书》中蔑称其为“伧父”,认为他
是个粗野之人。左思显然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缺陷,因为这无疑类似于揭开疮疤以示人,因此,我们就不难理
解,在《咏史》中作者竟然无一字提及自己“貌丑”与“口讷”的客观事实。而这两点,恰是左思不遇的重要原
因。因为“貌丑”会遭人取笑,他便得不到世人的接纳;“口讷”,也很难让他融入到挥麈清谈的上流文人群体
之中,就算进入了,也很难找到与他人的对接的方法。试看,左思虽然参与了“二十四友”集团,但无论在他本
人的著作中,还是在别人的诗文中,竟无一首相互酬对唱和之作,这种现象在历来的文人中是稀见的。“貌
丑”与“口讷”带给左思极大的挫败感、自卑感。但是越是自卑的人,却越是自尊,这便形成一个心理怪圈。《咏
史》中,左思在有意回避自己的缺陷,刻意粉饰自己的优点(其实有些优点原本就是美丽的肥皂泡,左思自云
是一通才、奇才,但《晋书》定评其“无吏才”),以期获得精神上的胜利,这正好说明左思本来就有心理问题。他把自己的一切不幸都归咎于社会原因,这肯定不合实际。
再说,左思官位始终低微,还有客观的历史原因。据徐公持先生考证④,晋武帝太康后期,朝政大权被一
批老臣所掌控,他们是裴秀、裴楷、和峤、卫瓘、山涛、王戎等,连左思刻意接近的贾谧还未有实权,左思当然
没有做高官的机会。元康年间,贾谧上台,因为他是“后党”,旋又遭司马氏宗室的敌视,于是左思的前途复归
于黑暗。
中国文人中总有一些人喜欢夸夸其谈、言不由衷,左思也可为其一。不过,“貌丑”、“口讷”但文采飞扬的
左思,竟成了时代的一个牺牲品,却也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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