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悦书新韵——诗感钱锺书艺论》（196-200）

映山海客

 

196

凭窗注想

——漫步人生音响之六

 

人海声声穿草木，临窗冷暖怎相估？

佳言妙事拥风雅，入画出诗免气俗。

美在无多嘘眩目，神来有少叹灵珠。

枝间山影识别趣，叶问纷飞变密疏。

 

2010.09.06

 

题记：参阅钱锺书《人生边上的边上》之《论俗气》（65-72页）。人人都想脱俗但因生存需要而难免，我们所要的更多时是化俗为雅，更切实点说是转俗趋雅，艺术需要这样的刻意提升。

注释：1、人海声声穿草木，临窗冷暖怎相估？宋·詹玉《一萼红》：“是几度、潮生潮落，甚人海、空只恁风波。”清·吴泰来《李客山徵君》“人海何妨隐，名列儒林未是穷。”唐·沈佺期《夜宿七盘岭》：“晓月临窗近，天河入户低。”宋·何凉窗《吾庐》：“临窗种竹堪延鹤，向水开门可钓鱼。”是人情！

2、佳言妙事拥风雅，入画出诗免气俗。宋·叶梦得《石林诗话》说郑谷的诗：“格力适堪揭酒家壁，为市人画扇耳，天下事每患自以为工处，着力太过，何但诗也！”（钱评：“卖弄装腔以及一切有‘市井气’或俗气的事物，坏在‘太过’‘太多’两点”）清·魏禧与友论文书道：“佳言佳事太多，如市肆之列杂物，非不眩目，正嫌有市井气耳！”唐·李白《别韦少府》：“交乃意气合，道因风雅存。”唐·白居易《金銮子晬日》：“惭非达者怀，未免俗情怜。”追求诗意是走向高雅的捷径。

3、美在无多嘘眩目，神来有少叹灵珠。元·无名氏《举案齐眉》第一折：“常言道，贤者自贤，愚者自愚，就似那薰莸般各别难同处，怎不有眼无珠。”反用成语：有眼无珠。宋·虞俦《连日大雪独坐有感》：“扰扰漫天空眩目，看看出日为寒心。”明·薛蕙《赠饶平令曹先生》：“心和物皆定，欲静神来依。”宋·李复《和郭户部中秋月》：“寒惊栖鹊翻庭树，阴引灵珠耀浦沙。”发现让人眼前一亮的也许离神来之笔不远了。

4、枝间山影识别趣，叶问纷飞变密疏。清·金农：“故人笑比庭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宋·释云岫《妙高台》：“胸中决得平生事，松树枝间独鹤飞。”思绪随景物的变化而变幻。

 

 

197

携友吟唱

——漫步人生音响之七

 

问时所靠要出门，艺道雅集循赤诚？

借口语文非口语，任人情愿试人情。

千方行止张狂傲？万卷诗书取重轻！

比促才华推广去，众合交响各鸣声。

 

2010.09.06

 

题记：参阅钱锺书《人生边上的边上》之《谈交友》（73-81页）。我诗对交友的看法，取长补短，各自唱声，共同进步。

注释：1、问时所靠要出门，艺道雅集循赤诚。俗谚：“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西方谚语：“急需或困乏时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宋·孔武仲《次韵李至之席上作》：“雁回燕塞乡书少，雪满梁园雅集多。”清·张若（女）《随三姑母游王相国恬园》：“绿野佳辰容共访，兰亭雅集快随肩。”心诚感人。

2、借口语文非口语，任人情愿试人情。明·施耐庵《水浒》写刺配江州的宋江回答戴宗向他讨人情银子：“人情，人情，要人情愿！”（钱评：“真正至理名言。”）宋·释正觉《谢通讲师五偈》：“点头顽石能明证，借口虚空解讲玄。”又《禅人并化主写真求赞》：“功极而转身，说禅而借口。”清·陈展云《尘海》：“便成仙佛何裨世，欲语文章厌近名。”唐·刘得仁《陈情上李景让大夫》：“望喜潜凭鹊，娱情愿有琴。”明·马治（建昌）《因泉公归蕑王二秀才》：“春来物色偏愁思，老去人情愿息机。”语言表现提升艺术性，豁达地对待世情冷暖。

3、千方行止张狂傲？万卷诗书取重轻！清·张船山：“事能容俗犹嫌傲，交为通财渐不亲。”唐·李渤问归宗禅师云：“芥子何能容须弥山？”师言：“学士胸藏万卷书，此心不过椰子大，万卷书何处著？”清·温训《放歌送孙云帆归江右》：“居然欲以傲狂客，心不能下思一鏖。”唐·刘禹锡《贾客词》：“眩俗杂良苦，乘时取重轻。”行路放开体察，读书有获心富。

4、比促才华推广去，众合交响各鸣声。唐·温庭筠《寄河南杜少尹》：“岂关名利分荣路，自有才华作庆霄。”高适《蓟门不遇王之涣、郭密之，因以留赠》：“才华仰清兴，功业嗟芳节。”宋·苏轼《郁孤台》：“晓钟时出寺，暮鼓各鸣楼。”

 

 

198

赶春风行

——漫步人生音响之八

 

喜雨亦寻春色去，离城在野霁忽临。

承天虹架陆连海，隔雾影迷人对神？

默契圣心卓尔笑，喧锥凡事悟余吟。

豁然朗月飞溪上，难辨星灯远望跟。

 

2010.09.15

 

题记：参阅钱锺书《人生边上的边上》之《论不隔》（110-115页）。对自然风景与学识事物，都会有一个审美的过程，同时还要有一个审视的境界与水准，终究也要在现实中去寻找才行。

注释：1、喜雨亦寻春色去，离城在野霁忽临。宋·李弥逊《陪五马诸公游西山泛舟待月而归偶作》：“爱日葵心倾烂漫，寻春蝶梦去纵横。”宋·王之道《和陈勉仲春日偶成》：“雨过池塘新涨绿，春归原野霁烟浮。”春雨中游兴不减而更喜天睛。

2、承天虹架陆连海，隔雾影迷人对神？马太·安诺德《迻译荷马论》：“枯儿立治曾说过，神和人的融合，需要这样才成——这迷雾，障隔着人和神，消溶为一片纯洁的空明。”唐·杜甫《小寒食舟中作》：“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清·李邺嗣《行路难》：“人间海陆亦易迁，天地鸿濛我适晤。”宋·马之纯《金城柳》：“清眸渐隔花中雾，绿发俄悬镜里星。”彩虹出现似联通海陆，雾中幻影朦胧若是人对着神灵。

3、默契圣心卓尔笑，喧锥凡事悟余吟。清·袁枚《论语解》四章之一：“如或知尔，则何心哉。……孔子辙环终老，其心伤矣，适闻曾点旷达之言，遂喟然长叹。……如圣心契合，当莞尔面笑，不当谓然长叹。”唐·黄崇嘏《辞蜀相妻女诗》：“立身卓尔青松操，挺志铿然白璧姿。”清·金俊明《孙铭尝墨兰歌》：“遨游结客爱奇士，一往怀抱含高深。古来贤豪多道艺，悟余游戏皆绝伦。”圣明之心会引起共鸣，平常之事也会出诗。

4、豁然朗月飞溪上，难辨星灯远望跟。清·唐英《昌江夜泛过玉筍峰》：“青山碧树同春秋，朗月明星照今古。”宋·张耒《和西斋》：“鸣琴坐朗月，轻露点秋衣。”宋·方回《寄题汪君秀山高处》：“静赏奇云临翠巘，醉吞朗月上银河。”宋·马之纯《促妆钟》：“闪闪青灯星户缀，松松绿鬓雾窗横。”乐！

 

 

199

石响天应

——漫步人生音响之九

 

乐为知音弄管弦，问答推衍欲绵延。

叩问石语说天下，射外神光看眼前。

传璧诗家封未避，了禅味野解何馋？

人生边上勇书写，现世雨风来砚边。

 

2010.09.16

 

题记：参阅《石语》（陈衍石遗说，钱锺书默存记。《钱锺书集：写在人生边上·人生边上的边上·石语》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第二版471页）。书中陈衍评点清末诸诗人，目光独具。我诗强调要直面现实，勇于写出有时代性的作品。

注释：1、乐为知音弄管弦，问答推衍欲绵延。宋·邵雍《代书寄濠倅张都官》：“多惭吾亦未知音，天乐虽闻不许寻。”唐·吴融《忆山泉》：“穿云落石细湔湔，尽日疑闻弄管弦。”宋·真山民《春行》：“蕉叶卷舒雨，鸠声问答春。”藏名字。

2、叩问石语说天下，射外神光看眼前。陈衍《默存诗序》：“性情兴会固与生俱来，根柢阅历必与年俱进。然性情兴趣亦往往先入为主而不自觉。而及其弥永而弥广，有不能自为限量者。”又评钱氏：“诗才清妙，又佐博闻强志，惜下笔太矜持。”（钱按：“丈言颇中余病痛。”）又《对联》：“园小栽花俭，窗虚月到勤。”唐·陆龟蒙《杂讽九首》之四：“女娲炼五石，天缺犹可补。”诗人需要独特的眼光才会有特异的思维。

3、传璧诗家封未闭，了禅味野解何馋？宋·陈普《暮春始闻雷》：“吝蜗封闭俄惊破，迷蝶沈酣恐未知。”宋·张中行《漂泊岳阳泛舟洞庭晚君山与丁联句》：“衣裳识霜信，瓶钵了禅悦。”清·江人镜《游峡山寺子听用昌黎山石诗韵并效其体次韵同作》：“穿林紫筍未成竹，解馋则可难慰饥。”唐·李咸用《赠来鹏》：“既同和氏璧，终有玉人知。”诗心禅味似寻常。

4、人生边上勇书写，现世雨风来砚边。钱锺书《写在人生边上·序》：“假使人生是一部大书，……就是写在边上也还留下好多空白。”宋·文天祥《赋吉州隆庆寺塔火》：“风雨满山连地卷，鬼神现世觉天低。”宋·薛嵎《潘氏梅所》：“清带山林气，香来笔砚边。”诗歌首先是生命燃烧，其次是现世映射。

 

 

200

雪浪花眼

——漫步人生音响之十

 

录到足痕合昼夜，天涯客里自心澄。

忘形多顾手中镜，忧影独思座右灯。

水是恨涛刀解意，人非愁雾羽飞情。

几番对照何相映，一样摇荡来去风。

 

2003.06.05

 

题解：参阅钱钟书《写镜》（《钱钟书论学文选·4》花城出版社1990年版），其中有言：“以水、镜照己，常会发生误认自己为别人，或误认别人为自己的幻觉，于是中外文艺家以这种精神惝恍意识流动的心理现象，创出许许多多自爱自怜自仇自怨的文章来。”我诗以顾影自怜立意，感叹人生多变才会精彩不断。

注释：1、问到足痕合昼夜，天涯客里自心澄。唐·元稹《人道短》：“天道昼夜回转不曾住，春秋冬夏忙。”唐·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李中《旅夜闻笛》：“一声来枕上，孤客在天涯。”宋·胡寅《题单令双清阁》：“心澄迹自洁，眼静照还遍。”宋·陈师道《登冥山》：“飞鸿将目远，秋水留心澄。”

2、忘形多顾手中镜，忧影独思座右灯。反用明·李渔杂剧《奈何天》中有联：“恶影不将灯作伴，怒形常与镜为仇。”《晋书·阮籍》：“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唐·杜甫《赠特进汝阳王二十韵》：“精理通谈笑，忘形向友朋。”镜照面貌以防得意忘形，灯照阅读可伴冥思苦想。

3、水是恨涛刀解意？人非愁雾羽飞情。唐·李白《宣城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诗：“抽刀断水更流，举酒消愁愁更愁。”宋·黄文雷《和陶》：“志士方进身，恨不以羽飞。”虽有愁恨不会像烟雾遮掩水流，在观看鸟群起落中激荡情感。情意梳理。

4、几番对照何相映，一样摇荡来去风。宋·袁去华《雨中花》：“对照壁孤灯，相与秋虫叹。人间事，经了万千，这寂寞、几时曾见。”唐·崔道融《寄人二首》：“花上断续雨，江头来去风。”是说自己的形象映照在镜水之上，也会因来去的风吹动水面而变化形态。人的思想情绪总是变幻的就有出新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