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房

 

摇晃的床铺

咯吱咯吱

像，踩在棉花上

脚步虚浮

 

隔壁传来说话声

有男，有女

夹杂着

全国各地口音，像小溪汇聚

 

木板床

 

每一次翻身

都像

一条搁浅的咸鱼

 

每一次辗转

都把故乡

从梦中一次次迁移

 

泪水无声

滴满

妈妈站在村口的那条小路

 

简易超市

 

方便面，火腿肠

劣质的香烟

散发着

淡淡的孤寂

 

有价格低廉的白酒

把月亮泡进去

把乡音捞出来

清洗

 

也有风味各异的零食

塞满

空着的腹部

 

 

员工食堂

 

油腻的食物

像是

要把人的味蕾勾住

 

风味各异的菜肴

钻入肺腑

也有，一两声叹息传来

像拎出体内的孤独

 

劣质的泡沫饭盒中

藏着责任

力量。来自故乡的风声

带着亲人微苦的心思

 

 

洗澡房

 

空荡荡的洗澡房

没有星星

月光。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像是把故乡

送到此处

 

一个女人，正佝偻着身子

两座下垂的山峰

挺起来，又

垂下去

 

有粗重的呼吸声，像是掏出

身体内

藏着的小鼓

每一声

敲打，都要穿透肋骨

 

可口可乐


把月光递给你
星星也是
一半风声在记忆中交替
给你写的信，还有一半距离
伸出去的春天接着
去年的
埋下的相思

突然想去你身边，在春风来临之前
在雪花融化之前
在每一个梦想到达之前
扶住你
颤巍巍摇晃的泪珠

请把寂寞还给我，孤独也是
这大把的春天
还有什么，能让你轻易低头认输

 

起夜

 

又一次凌晨四点

除了机器

和刺目的灯光

就是深浅绵长的呼吸

 

木板床停止成为肋骨

躺着的梦乡

时不时窜出来

妈妈哼着的摇篮曲

 

此时，我只想有个故乡

把我埋进去

 

 

清晨，向生活讨要一杯春意

 

阳光扑进来之前

伸了伸身子

在一声，咳嗽声响起时

把摇晃的露珠抱住

 

向生活讨要一杯春意

在里边

放上，鲜花和掌声

也放上汗水和亲人的祝福

 

每一次重复，都像是机器

重新过滤一次

都像是，把自己重新

打磨一次

 

 在路上

 

把河南扔在身后

把江苏还给苏州

穿过皖南，看不透的油菜花

一路蜿蜒

 

穿越一座山，又一座山

也有村庄散落

像繁星点点

丢不忘的乡愁，一直向前

 

也有凉风扑面而来

每一座山谷中

都有人，把春天的衣襟解开

 

夜色中

 

向着，一座以春命名的城市

让所有的山峰向后退去

不过是，把春天从河南带到江苏

把皖南的油菜花

带到这里

 

夜色中，疾驰的不仅仅有春雨

也有一个人带着彷惶上路

偌大的空旷中，有五角形的小怪兽

像是把一个人吐出来

吞进去

 

又一个工地

 

从一个工地，赶赴另一个工地

把疲惫从身体中迁到

另一个工地。微凉的雨滴拍打窗户

也有星星穿破屋顶

落到泥地

 

单薄的衣衫抵不住春意，木板床上

络绎不绝的翻腾

像是春天，在到处烙下影子

也有星星慢慢坠落

每一颗，都像

一颗熟悉的名字

 

二月二

 

忘记跟春天问个好

把雪花

放到记忆深处

 

零散的花朵，冒着寒意

工地上掉落的灯光

照亮每一个

夜的梦呓

 

在餐厅

有的人爱吃大米
有的人爱吃面食
有的人
拎着，浓重的乡音
从这个城市辗转到另外一个城市

也有人背着故乡
把父母，妻子儿女都揣在怀里
在没有明月的夜晚
他们在
梦里，偷偷相聚

铁板床

咯吱咯吱。有时候晃着故乡
有时候晃着陌生的城市
有时候，我就呆呆的躺在上面
不管岁月如何侵蚀

喊醒我的，一定不是闹钟和晨鼓
一把星星在夜色中
来回踱步。这淡淡的风声中
也有人随之而来
每一次前来，都带来家乡的消息

再大的江山，不如一场好梦
来得让人惬意
比如此时，床在咯吱
我在写诗


旧颜色

实在是形容不出来
这衣服的颜色
陈旧，且不失为一种淡漠
他就在，汹涌的人群中
也有人递过白眼
每一眼，都像刀子

他弯下腰，颤巍巍的脚步
每一步下去
都像是，要把脚下的地球踩成
他想要的样子

我没有上前，也没有问他
有关于他家乡的事
他咬紧牙关，不肯说出

薄荷糖

没有风声，可以随着他回到童年
也没有一轮圆月
在他的梦里，看到从前
他褶皱的脸上
岁月爬满

也有人拎着乡音，想要打听他的故乡
他浑浊的眼神
看不出，昨天和前天
他说小时候，吃过一块薄荷糖
很甜很甜

他转身的时候，我分明看到
两滴泪
正划过他的双眼


青稞

可以酿酒写诗。他说这句话时
我正抱着手机看书
第三章，说到一个女人
一个男人，说到生命的意义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看着窗外
无数人拎着脑袋向前
也不知道前面，究竟是雷池
还是雷池

他也混在其中，有时候也嘟嘟囔囔
每天都是干活干活
从日出一直，到星星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