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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馆纸篓拾得(记陆俨少先生)

(2013-05-22 08: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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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分类: 国画

 

穆如馆纸篓拾得

 

     尹舒拉

 

 

 

 

 

  陆俨少先生是现代中国画坛的一面旗帜,尤其在继承传统和创作实践以及中国山水画正统教育方面,成就相当突出。

我自“文革”时期得陆先生教诲,后又考入浙江美术学院山水本科,又有缘陪陆先生游浙东、浙南山水。现将我耳濡目染,化成文字。由于我受挫,一度二十余年未与外界接触,不知我的文字有否累赘或与人重复。但我尽量将自己所见所闻写出来。

 

 

 

  拣无名的喜爱的学

 

  我要陆先生为我选一些碑帖,陆先生说:“楷书小时候练过一下就行了,主要是懂得一些用笔规律。现在,就要学行书或草书了。但不要选名气太大的碑帖去学。名碑帖只要看就可以了。要拣那些无名的,而字又让你非常喜欢的碑帖去学。这样,要么学不成,一旦学成了那字就是你自己的。当然,关键还在你喜欢什么,这关系一个修养的问题,这就要你学会读碑读帖。明人的一些帖子你多读读,不会出差错的。”我问:“陆先生,人家说您学杨凝式的《韭花帖》、《神仙起居帖》,是真的吗?”他说:“他们随便说说的。”

 

  干笔练字

 

“文革”剥夺了陆先生画画练字的条件,将他安排在画院管资料,陆先生说,其实他练字天天不放过,只不过用的是一支干毛笔而已。陆先生拿着一支干毛笔,蘸着清水在桌板上练着给我看,说:“就这样练,省纸又没留下痕迹,进步很快。”他还说他最喜欢在看到一张好书法时,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上写,这种临写法很有效。他说他有时进上海博物馆半天不出来,就是这样去临摹的。

 

画树

 

  一次上午,陆先生来教室,看见我在临摹顾坤伯先生的枯树,一言不发,转身去了。我觉得有问题,那天晚上带着上午的临本去请教。正巧那天客人很多,等到客人走完,我才上前将临本摊开。

 

  陆先生说:“画树,怎么好一段一段断开来,多么难看。画树,笔就是要连牢,如果树叶要遮掉树干,也要先将树干画出来,再点掉它,裱出来树干也能看得见,又不会亏你,为什么要断开?再说,顾坤伯先生的用笔,都是中锋,缺少变化不好看。中国书法提倡中锋,而画图就是画图,本身就没书法那么清高,要中侧兼用,怎么好看就怎么画,何必把自己箍牢。”

 

  我问:“就我目前的情况,我该临些什么临本?”陆先生顺手将桌上一本《陆俨少山水课徒稿》甩给我,说:“就临介()本模是(东西)!”我见他神态严峻,连连点头退出。

 

  倒着看画

 

  陆先生说,他到上海博物馆看画,喜欢从现代往上看。他说,近代的东西笔墨过瘾,容易抓着您往下看。而越往前看越悠远高古,使你感到古人已经把中国画画到登峰造极。这样,你就会思考,不敢骄傲。

 

  淡墨最难

 

  看见陆先生用淡墨连点带线画山峰,我问:“这山峰还渲染吗?”陆先生说:“算了,不染了,淡墨渲染是最难的,染不好就媚俗了。我见过淡墨用得最好是董其昌,画卷开一点点,就有一股清气袭人,和他的书法一样,那真叫做书卷气。不过,石涛的花青也用得很好,那叫清气。画面里面最美的地方是淡墨,最难的也是淡墨。”

 

  顶天立地

 

  谈到山水画构图,陆先生说:“我喜欢顶天立地的构图。山川那么大,纸那么小,画不下,所以最好将观看者的视线引到画幅的外面去,让人家去想象。每人的体验不同,想象也就不同,才有看头。雁荡山水,峡江山水,最适合这样去表现,所以我也就最爱画这两地的山水了。”

·

笔下有春秋

 

  陆先生为我写了一张《水经注·巫峡》。那时候,社会上书法家不像现在这么多。仅有的几位,如舒同、周而复、赵朴初、沙孟海,陆先生说与他们相比,自己的字算是画家的字了。他说,书法家的字好,但看起来不如画家的字过瘾。他指着这幅《巫峡》说:“你看,我写到夏天发大水,就用很奔放的笔法。这‘奔’字一拖笔,在全篇里最长,很打眼,是表现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我写到春冬之时,就很静,很含蓄,写到秋天,就像倪云林的笔法,干裂秋风。如‘良多趣味’,这几个字就要写得很有趣味。最后,‘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用重重的落笔,表现凄凄泣泣的境界。还有,全文头一个字应该是‘自’字,我略去了,这样文章显得更加完整。”

 

  一枝笔与画夹叶

 

  我问陆先生什么叫一枝笔到底?陆先生说:“新笔锋健,写几天字,再用以作画,可以得心应手。我说的一枝笔到底,并不包括上色,上色先用大笔铺底,再用略小的笔加色加墨,这样画面丰厚。”我又问:“你画夹叶上色为什么用圈不用点?”他说:“反正用圈比用点有看头。”我又问:“胡佩衡先生批评四王画夹叶将树干通到顶,夹叶生在两边,好像一棵树被劈成两半,违反自然规律。这话有道理吗?”他说:“我不管什么规律不规律,反正这样画比那样画好看。”

 

  中国文化宋第一

 

  我问陆先生:“你认为中国历史上哪一个朝代最了不起?”他说:“宋代,文学上有‘唐宋’,哲学上有‘魏宋’,绘画上有‘宋元’。宋朝的东西,你只要去感受一下,心灵就会受到震撼,那是时代造成的,没办法。”

 

  苏东坡与王安石

 

  苏东坡和王安石的诗文,陆先生都很喜欢。他说:“苏东坡浪漫得很,但有点习气,而王安石有时候严谨得让人感到气闷。”

 

  秋瑾

 

  “文革”刚结束,苏渊雷先生编了本书,好像是论中国古代女诗人的。陆先生翻来翻去,找不到秋瑾的名字,说:“苏先生怎么把秋瑾忘了。”我也拼命翻,找不到,说:“真的,没有秋瑾。”陆先生转为幽默说:“是竞雄自己不好,凭空‘貂裘换酒亦堪豪’,这哪是女子写的?”言毕大笑。

 

  黄宾虹

 

我要陆先生谈谈对黄宾虹的看法。陆先生说:“黄宾虹的构图基本上是四王的,用笔变化太少。无论表现什么对象几乎都用同样的笔法,这也不好。好在黄宾虹晚年变法,墨法大有发展,这样就弥补他构图与笔法方面的不足。但是,山水画用笔是第一位。试想一下,黄老不是活到90多岁,他的画不是跨不出四王的樊篱吗?”他又说:“黄宾虹有几幅花卉很精彩,胜过山水。”

 

张大千

 

    我陪陆先生看浙江美术学院里的藏品,有一幅张大千的《苍松高士图》(大约四尺丁字开立轴)。按落款的纪年,大概是大千先生四十七八岁时的手笔,是院藏精品之一。我向陆先生介绍说:“这是一幅好画。”陆先生反问:“好画,好在哪里?你说说看。”我说:“这松树画得好,这人物也画得好。”陆先生说:“两样都画得好,又怎么样?你看这松树的笔线像用过的旧钢丝,这人物的笔线像刚买的新钢丝,两样放在一起就不协调。”这一番话后,陆先生一直沉默不语,细细看完其他藏品。第二天中午,我去食堂,见师母在阳台上向我招手说:“陆先生喊侬来一趟,有事体。”我上楼,陆先生也未说话,递给我一只信封,师母说:“侬回去再拆。”我顾不上吃中饭,回去拆开一看:苍松古石之下,临流坐一高士。落款“画为舒拉同学弟,198010月陆俨少于杭州”。我恍然大悟:看过大千先生画后,陆先生为什么一直不语。潜台词岂不是:我弄几笔给你看看。后来,万青力来我家见到此画,说是陆先生精品中的精品。他说,他在宋文治处、刘旦宅处、韩天衡处见过几幅陆先生画的人物没这么大,也没这么精。后来,我向陆先生索题诗堂,先生题“坐茂树以终日”。文出韩昌黎送孟东野之盘谷序。

 

  磨墨与画草

 

  陆先生说:“现在大家贪省力,有了墨汁就不磨墨了,这不好。磨墨是画画的一个过程,慢慢地磨,墨香细细可以让人渐入佳境。再说,磨墨要逆时针方向磨,圈子要磨圆,要磨平,一块墨磨到末了,也是平的,这样练功夫有利于画草。好多人,顺时针方向的草能画好,一遇逆时针方向的草就画不好,就是不注意逆向磨墨。草虽小,可是山水画里最见功力的地方。”他又说:“画草全在石头边上长出来,像张飞的胡子不好看。”  

 

  倪云林用笔

 

上世纪70年代初,我就用笔要转,请教陆先生,我说:“用笔要转,用中指微微拨动,会不会太油滑?”陆先生说:“中指拨动,是视情况而定的,不是一个速度一个样子拨动,只有用笔转得好了,线条才有看头。古书上说倪云林无一笔不从口中出,我认为倪云林无一笔不从转而出。我到上海博物馆看倪云林的画,看得出哪一笔从哪里始,从哪里转,从哪里止。脉络非常清楚,那真叫高手。

 

要会加

 

1979年初,陆先生住美院招待所,给山水研究生上课时,画一幅四尺四开山水,从开笔、皴擦、上色、打点,边画边说:“画画要有形式感、节奏感,好像唱戏,光戏文里有起承转合还不行,要有好角儿、好的琴师。打点就好像是好的司鼓,司鼓也叫出点子。这出点子很重要,平时我们总说,这个点子是谁出的,这个点子出得好或不好。司鼓从打头通鼓开始,场中根据剧情变化时急时缓,该打的打,该不打的地方不打,戏演到末了,还要打一通终场的鼓。这鼓要将看戏的人打散,又要他们不忍离去,这里面有很深的学问,这就同山水画里的加。一定要学会加,会加才有看头。”陆先生边讲边在画上题上“云崖树色,舒拉同志存念”的款。这时,大家都用非常羡慕的眼光看我。

 

金华山水与赵子昂

 

1982年初冬,我陪陆先生自杭州经金华、丽水至青田,火车过金华时,我问陆先生:“这一带的山水像哪家画法?”陆先生沉思了一会说:“还是赵子昂的,似乎比湖州的山水更像赵子昂。看来赵子昂很会观察,他的笔下生活气息很健。”我问:“赵子昂画得好还是王蒙画得好?”他说:“赵子昂应该在元四家之上,他的画品极高,是山水画的一只鼎。他在山水画历史上的地位,就像谢灵运的山水诗在中国山水诗历史上的地位一样。”

 

封门青

 

陆先生70岁,我送了一对封门青给他贺寿(大约3cm×3cm×20cm),这种品位在当时已属非常难得。不久,我见了陆先生问他那对封门青有否刻过。陆先生将一个木盒取给我看,说:“太大不方便,叫韩天衡去锯成小的,制成瓦章携带方便些。谁知韩天衡送去抛光崩了几块,很可惜。”我见了很心痛:“陆先生,你知道这种瓦章大小的好找,几十块就买到了。那么整块的封门青,几千块也买不到。”陆先生说:“我又不搞收藏,我讲实惠带起来方便。你看,这些你给的普通石头,有大有小,我都让天衡刻了,这样用用就够了。以后,每年你只要送我一方石头,刻纪年印用。到了八十岁,只刻一方‘八十以后作’就行了。”

 

燕因收藏

 

陆先生见我来了,常常会把平时画好的画取出来要我为之盖章。陆先生盖章很讲究,我因为常常为他盖章,他比较放心。经常是我盖章时,师母在边上指点,陆先生看书。有时盖到特别得意的作品,陆先生会用手指着师母,不声响。这时,我就知道应该盖那方“燕因收藏”的印了。陆先生和师母非常恩爱,我常常见到师母用大搪瓷茶缸为先生熨画,那时候电吹风是稀罕物。陆先生作画时,师母时守在边上,用手指点着说:“这里,这里加一块。”陆先生有时会按师母所指加一块,但大多时候总是自己画自己的,嘴里却应着:“好的,好的。”有时,师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腼腆起来,百分之百大家闺秀模样。

 

不要学石涛

 

上世纪70年代初,我将8页临石涛的册页和二十多幅临陆俨少先生的杜陵诗意向陆先生求教。因为是“文革”期间,没有好的临本,记得石涛的临本是一套黑白照,而杜陵诗意则是凭陈我鸿铅笔勾本,加以我仅见过的几幅陆先生作品,按自己的理解去临摹的。陆先生看过后,说“你临石涛的这套比临我的这套好。但是,我劝你不要学石涛,石涛的笔墨习气太重,要学坏的。你初学画,就学石涛,一旦染上恶习,一辈子没得救。”我说:“陆先生也不是学石涛的吗?”陆先生说:“我怎么会学石涛呢?石涛是我师兄弟,我们都学王蒙。不过石涛由王蒙往后学,学了明代的董其昌。我则由王蒙学到董其昌再上追到北宋,品格不一样的。”我又问:“学石涛一路有成功的吗?”答:“惟有潘天寿一人,只可惜酒未醇,人已去。”

 

石涛不会画大画

 

陆先生说:“石涛小画很精,但不会画大画,他大画里的山石树木有点东拼西凑的感觉。我仔细看过他的大画,几乎都是由近及远或由左到右或由右到左按部就班画去,因此布局平平。画大画应该在画面中间随意找个地方落笔,然后向上下左右打开去,这样才能出奇制胜。”

 

我问陆先生:“中国历史上画人物的你最喜欢谁?

 

  他说:“名气最大当然是吴带当风、曹衣出水,那些我没见过真迹,所谓一些真迹,也吃不准。相比之下,我喜欢李公麟和张渥,尤其张渥那线条不得了,我画树石人物舟楫都受他影响,笔风文雅又高古,的确高手。还有赵孟頫,就那么平平常常地画,不搞噱头,不得了啊。”   

 

画花卉不要大过实物

 

我的一位朋友画水仙,在丽水极有名,有一次,我带他拜访陆先生,他将几幅裱好的水仙拿去,向陆先生请教。陆先生喜恶分明,我有点担心,拼命说这人的水仙,在当地名气如何如何大,新加坡有画商专门买他的水仙,等等。陆先生说:“这哪像水仙,是一种怪东西。”我心里很紧张,怕下不了台,陆先生见状忙改口说:“画花卉不要比实物大,比实物大就不好看。现在有些人画牡丹,斗那么大,没法看。”我那位朋友当时还带去另外一些画,见势不妙就不拿出来了。时过20年,我见那位朋友画的水仙还是那么大,大概是逆反心理吧。

 

圈梅花

 

陆先生圈梅花心很静,目的是求其圆。我问太圆会不会不好看。他说,古代有个和尚,画梅用了40年的功夫,自谓“圈花瓣略圆而已”,说明圆是很重要的。

 

精益求精

 

一般人认为陆先生题字总是挥洒自如,像棋人下棋落子无悔。其实,这是对陆先生艺术缺少了解。陆先生题字十分认真讲究。我请他题写青田风景名胜“太鹤山”三字时,陆先生先是要我画个太鹤山的图,然后要我讲一些太鹤山的历史和传说,再问山上摩崖石刻都是哪朝哪代何人所书,字的多少大小风格。应问的都问了之后,再拿几本帖子翻来翻去,思考良久,才展纸动笔。他说:“太鹤山山势浑朴,人文积淀深厚,这三字宜写得要有古意,特别这‘鹤’字,不能写得太普通。要让人一见这三字,就想起远古年代。”陆先生连写了四五幅,只在其中一幅上落了款,其他几幅撕掉,我留了两幅。

同样,有一次浙江某出版社请陆先生为该社将出的《黄宾虹山水画集》题签,陆先生也是连写了五六幅,才在其中两幅上落款,而盖章的仅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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