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词儿”

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曹林  北京时事评论员

　　前段时间看到武大教授吕德文一篇文章《调查研究要“想事”，不要“想词”》，他主张调查研究要有明确的问题意识，不能无中生有，不能用大而化之的概念和“大词”去覆盖具体现象。——调查研究如此，评论写作、作文写作更是如此，有深度的好文章，文字和文本不是“写”出来的，不是从现成的“语料库”里找出来的，而是在问题意识的驱动下生成的。如果没有问题驱动和问题灵魂，想靠词语去驱动，那叫“整词儿”。整词儿，编憋挤，让写作如“便秘般”痛苦，读者更痛苦。

　　整词儿，就是脱离具体问题，而在文字层面去整活儿，在概念上玩游戏。经济学家吴敬琏批评过经济学界的整词儿现象，说，养那些只会“整词儿”的专家有什么用！什么框架、重构，等等，过一段时间就出现一堆新词儿，但问题还在那儿摆着。确实如此，论文和评论充斥着这种整词儿泡沫。

　　民间有句俗语，叫“整个四六句”，就是整词儿。写文章不是琢磨问题，而是琢磨四六句，排比，对偶，押韵，一会儿排成四字，一会儿排成六字，看起来轰轰烈烈，实质上空空洞洞。

　　有高考阅卷30年经验的北大中文系教授漆永祥讲过一件事，有一年北京卷微写作的一个题目是“给你的师弟师妹谈你语文学习的体会”，一个孩子写得跟唱歌一样：“语文就像是一首歌，语文就像是一首诗，是一股从山间流出的淙淙清泉，它滋润着我们的心田，给我们以快乐与愉悦。语文伴随着我长大，是我生活中的好朋友，我欢乐时它和我分享，我失意时它给我勇气。我喜欢语文，它充实了我的学习，装点了我的生活，给了我无限的期望，我会永远热爱语文。”

　　这篇作文因为文辞优美，又写一笔秀美的书法，获得了不少阅卷老师的青睐，同意给高分，甚至有主张给满分者不在少数。但漆永祥坚持认为，这篇小文最大的硬伤是文不对题，所有句子都“似曾相识”，如黄鹂婉转，悦耳动听，却不知所云，只能给3分！——这个3分给得好，就是对空洞无物“整词儿”的惩罚，评论之美应体现在思想和思辨深度上，而不是找词儿、堆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