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命后的一切

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一伴

　　那天正带着五岁的女儿玩，碰见一位退休的老领导。他问我：“你今年有四十岁了吧？”

　　我说我今年整整五十岁。

　　惊讶、感叹了一番后，他走了。我却还在发呆，半天回不过神来。我五十岁这件事很让人惊讶吗？我也希望今年才四十啊，可这事老天爷也帮不上忙吧？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的小女儿才五岁的缘故，所以才让老领导惊讶、感叹的吧。我们这拨赶上可以生二孩政策的人，的确有些尴尬，不仅自己尴尬，孩子也尴尬。

　　有一次，我去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发现同学们的爸爸，有的满头白发像爷爷，有的一脸稚气像哥哥，但这些人一律都被叫做叔叔。女儿已经学会看爸爸的眼色，有时见到爸爸的熟人，她会听爸爸吩咐了该叫啥才好称呼，否则很容易叫错，乱了辈分。

　　本来，对自己相对年轻的长相，我还颇有几分得意。但一想到已经五十岁，我依旧很难淡定。孔圣人说五十岁要“知天命”，但我好像只会喊“天”，还不知道什么叫“命”——女儿才五岁，谁知道这个命会咋变——我何止是不知天命，甚至还有太多的惑，连四十岁的基本标准似乎都没达到。

　　比如这会我还在从另外一个角度想，领导说我才四十岁，会不会是在变相地指我不够成熟、稳重？莫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使他不悦？一想到自己的工作，我更加悲从中来，这个年纪了，仍感觉啥也没做，又感觉还能做点啥，只是自己能“拼”的时间似乎不多了，可供自己选择的机会也少了，可能马上就要被领导划归到“闲人”的队列，等着熬到六十，咔嚓一刀——退休。

　　几天后，还是在同一个地方，我又带着五岁的女儿在玩。遇到另一位很久不见的同事，他跟我寒暄了几句后，问：“这是你孙女儿，还是……？”

　　我说这是小女。

　　惊讶、赞叹了一番后，他走了，我又继续发呆。

　　他当年和我差不多同时到这个单位的，但比我大几岁，后来也没在一个部门，他应该不知道我脱单困难，结婚后要孩子也迟。而他现在都已经有了外孙。所以按他的逻辑推算，我的确是可能有了孙女的。

　　听他刚才说道：“我再有几年就该退休了。”我突然想到自己离退休其实也只剩下十年。我开始不只是惑，还有惶恐：我退休那年，女儿刚好初中毕业，升入高一，如果不像哥哥现在这样叛逆，我会天天烧高香；儿子如果能考上大学的话，刚大学毕业不久，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工作，更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女朋友？他最近还说，以后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到时候，我们的父子关系不知还能否保持良好。还有，我老婆小我8岁，我退休时恰值她更年期，我不惹她，但不能保证她不惹我……

　　那个时候，我想要安享晚年，只怕还是做梦。

　　这样的惶恐，我竟然又觉得有些熟悉。我想起了当年的高考，想起了自己大学毕业时想继续考研，想起了那年脱单，接着遇上竞岗……哪一步不惶恐啊？因为每一步的踏出都是未知，每一步都是艰难。但每跨过一步后，都感觉又成长了一些，甚至都尝到了甘甜……于是，我又没那么惶恐了。人生的考试，比比皆是，其实和年龄无关。退休，只不过是十年后我将要面临的又一场“考试”、一次挑战。可我已经是“考场老手”了啊！虽然未知天命，但我却已知道自己有能力去面对一切。

　　这时，女儿朝我喊：“爸爸，陪我玩！”

我说：“好，我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