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痛的痛

　 母亲牙痛好些年了，以至于近两三年，我只要牙痛就会想起母亲喊“牙痛要命”的样子。
  父亲则不同，如今七十岁的他在我面前还炫耀，老家的大豌豆吃得“咯吱咯吱”嘎嘣脆直响，你这才四十几岁就种植牙？他说得很轻松，别提那股骄傲劲。
  大概是二十年前的年度例行体检，牙科医生建议我拔掉18、28、38、48号共4颗智齿，我以不痛不痒，又不碍美食之事为由坚决不拔。
  体检牙医每年照常说一次，我不以为然二十年。
  我以为自己一定会幸运下去，哪知去年某一天，有一颗牙疼痛到几乎天崩地裂。医生告知：非拔不可！智齿挤压多年，旁边的一颗恒牙已回天无术，旁边的旁边一颗也无拯救可能。我惊讶，懊悔，却已无药可寻。医生说，抓紧拔掉这两颗牙，顺便也要拔除旁边的智齿，而剩余的3颗智齿也必须在治疗恢复之后尽早处理。
  拔牙、植牙到镶好“牙”需要近一年的治疗期，个中的难受无法用文字来表达，我曾经以“从此不再是完人”为题写文章自嘲。电视广告上常说“无痛、即拔即走”有些糊弄人，恒牙拔除是很快，但智齿拔除需要一个多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医护人员反反复复嘱咐你把嘴张开、张大，以至于顺利结束之后合拢口腔你都觉得不适应。
  恢复三四个月时间之后，遵医嘱到医院检查牙骨愈合情况，然后打钢钉。打钢钉需要做局部麻醉，在那不长不短的一点时间里，你大脑里能够感受到的尽是敲打，像用铁锤敲打大石头，也像铁匠铺里“叮咣叮咣”带节奏的声响。安装好之后，又是三个多月以上的适应和恢复期。因为一边的主力牙齿缺位，我只能用另一边牙齿吃饭的窘境整整持续了一年，也因为难受得无言以表，我格外听从医嘱，吃东西慢慢嚼，尽可能吃软的食物。每天我小心翼翼地吃每一餐饭，希望换取剩余的恒牙能够伴随自己到老。
  人总是在别人好言相劝之时坚信自己的第一感觉绝对正确，一厢情愿，义无反顾，希图侥幸，待后来碰得头破血流，弄巧成拙，渐生后悔之意，为时已晚。
  我打电话跟母亲说，要不然您也去拔牙补牙吧，省得疼痛之时苦不堪言。母亲说，快半入土的人了，不去遭那个罪。听完母亲的话，我忽然有很深的自责感，为什么不在十年前、二十年前就要求母亲去治牙呢？二十多年前，母亲也正是我这般年纪，那时候家里省吃俭用的钱主要花在培养我和弟弟上，如今她执拗不肯去，或许是跟我和她描述过治牙的各种不适有关吧。
  牙痛就要去治，及时止损。孝心也一样，及时很重要。

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龙建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