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月的阳光有些许的尴尬。在夏天和春天之间，这座长江畔的小城在一日日的憋闷中渐渐进入梅雨季节。忙碌了一周，请假了半天。在选择面前，周围的声音变得很多。选择国企，大大的平台会给你发展的空间。望不到头的事情，还不如握住近在眼前的实在私企。他们让我越发清醒，或者越发失去主意，说来说去我真的知道这个理，也许憋闷的天气让患上选择恐惧变得非常轻易。望不到头让人焦虑，望得到头却又不一定让人快乐。

    有个旧日的同学，属于班花的类型。某一天说起近况，工作的环境让她怨气很重，尽管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工作已属梦想的范畴。想起相识的那么多年，不知怎么我就是对她没有任何好恶之情。那些年，她会羞涩地说起哪些男孩对她有意，那个男生送了手表给她。眼神顾盼，压着下巴。倾诉和倾听，是我们偶尔相遇走道的交流方式。那时，我只是笑而不语，后来和一个朋友因为相近的原因忽然翻了脸，忽然让我明白问题所在。班里的女生提起她，总是列举事例，言语不逊，当时我想多半出于对她相貌或者受欢迎的嫉妒。

    那些年里，我又认识了她的姐姐，一个让我一见便顿生欣赏的女生。那一年她的姐姐15岁，和她一样的柔弱，一样的标致，可是又那么不一样。她的姐姐是个爱笑的女生，笑起来有弯弯的眉眼和浅浅的酒窝。当被夸到漂亮，姐姐只是不好意思地沉默，或者开玩笑地亏起对方。当时的她也在班里被几个原本的朋友欺负，她对交朋友这件事有了很早熟的警惕，那段时间她的姐姐总是生病。我一直觉得身体状况很多时候是心境的反映。我想她感到受伤，又因此变得坚强。在即将升学的那年，我们通了一年的信。后来她的姐姐有了非常多关系很铁的女朋友，多年后偶尔的联系，也让人感到她为人的低调和自然率真。我想她们的确非常的不同。

    今天，当我想到那位漂亮的同学，浮现她还像十多年前一样，高频率眨巴眼睛的画面，总是感到深深的索然无味。那时候音乐老师在表演的时候，总是让女生们快速地眨巴涂着亮亮眼影的眼睛，因为台下的评委会因此感到电光十足。外表第一次让肤浅的我感到很乏味，此时网络流行着一张有声照片《还不是因为你不好看》，逗乐我的同时，让我深深觉得也许有时候肤浅就是人生的真相。我问饼饼，即使真的娶到一位倾城美女，难道十年二十年后还不会厌倦吗？我忘了他的答案，但是好男人都很简单，他们不会有这样的顾虑，至少眼前能够坐拥美女，非常满足，令人羡慕。

    我想我不会说出我的近乎无感和毫无好恶。我只是嫉妒她，这样想的时候，我才感到没那么的矫情。

二

    蒋勋先生的书，读到第四本，越来越喜欢。单说他的文字，就是在教育如何做人如何做学问。他从不刻意堆砌华丽的辞藻，从不用冗余的长句，专业的词汇把我等盲流甩出几大街。他的文字就像白居易的诗，极其的平实易懂，又时时透露出美感令人心醉。他的书不为显摆学问，得瑟胸中墨水，却永远在某个时间轻轻击中我的心。

   "如果在眷恋荷花盛放的时候，拒绝荷花会枯萎这件事情，是不成熟的。在生命里在眷爱的人，有一天也会与我们分别。明白了这些，情感可以更深。"

   “个人的生命会结束，朝代会兴旺，所有的一切，时间的意义上都会有所谓的结束，意识都这件事时，会产生一种幻灭感。当我们觉得生命非常美好时，恐怕很难意识到生命有一天会结束。如果意识到生命会结束，不管离这个结束还有多久、有多远，就会开始有幻灭感。因为会觉得当下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在这个不确定的状态中，会特别想要追求刹那之间的感官快乐和美感。”

     就像明天就要死去一样去生活，去爱。我想这是蒋勋先生在讲到晚唐诗人李商隐时候，谈到的这两段话所要表达的。可能我的确早熟，在很早的时候，就因为感到所有东西都会逝去，而感到内心很荒凉。一遍遍追问人生的意义，又得不到回答，使童年也在一阵阵疯过的狂喜后感到悲伤。几年前，我遇见一个医生，他说我这叫期待性焦虑，对未来的事情总是抱有悲观的想法。我是感到焦虑，但真的不悲观。今天才知道那叫幻灭感，在我还读十二年“苦窗”的时候，常常会想到爸妈、外婆终有一天会离开，我的童年、青春总有天会消失，于是在看到小孩子在爸妈面前努力表现，只希望爸妈一声夸奖时，忍不住眼泪流下来。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怪胎，在毫无泪点的地方忽然变得如此的脆弱。

    饼饼常说我太极端，同样的，我也喜欢极端的人。足够饱满才像用尽力气生活的姿态。可是大多数人是缺乏勇气的，困囿在舆论、眼光中不得伸展，他们成了别人喜欢的样子，却常常感到不开心。就像青春故事里，曾经的少年们都说自己变成了当年最讨厌的样子。也许所谓幻灭感在我行我素与循规蹈矩的那个节点，深深地令人伤感，即使知道终点在所难免，仍然会有大多数人走进大队伍，过一段靠谱的人生。

   我想，也许每个人都会深深爱过，节点之前的自己。至少那个自己是那么真实，没有做作，没有矫情，不会装b。

   太过早熟的人，往往走着一条逆行的道，当别人进化到了成熟，他却又开始践行纯真。不合调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