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情怀

 

     1   小雨飘飘悠悠，悠悠飘飘，完全象我。太天真，太活泼，太可爱。

   我不知道异性是否飘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吸引异性的香味。我完全是个孩子，是个不懂得什么叫爱的少女。我只知道，我的天职，便是学习，埋头啃书。

   我，就象静静的朝霞，安谧的月色，淡雅的晨雾。

   我的思想，就象汩汩流淌的清泉，碧莹莹的，洁静静的；也象满天飞飘的雪花，无忧无虑，纯洁无暇。

   我的诗，也象快乐的小孩，叮咚飞泻的阳光，飘渺的白云，无助的山洪暴发······

     2  是他，偏偏在这青春的花季里，闯进了我的生活。搅扰了我的安宁，我的纯真，我的欢乐。

   他，叫爱卓。一个体育教师。他二十出头，高挑的个儿，风度翩翩。乌黑的头发，峻拔飘逸。眼神清丽，深邃，蕴含深情。

   这些，对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然而，他认识我，也许，我——薇娜，这个美丽的名字，便在他心中烙下了倩影。

   那是在礼拜六的中午，我收到了他悄悄放在我文具盒里的纸条。是约我晚上到涪江畔去散散步的。他说今晚的夜色绝对绝对很美，涪江边的风景也绝对绝对很美！

   下午，下了一场暴雨，好大好大的雨。

   夜晚，狂风依然呼啦啦地刮着，空气湿津津的，路也水泞泞的，就连那淡清的月色，模糊的路灯光，也被浸染得朦朦胧胧，晶晶莹莹的。

   这一切，仿佛将我的稚嫩的思绪和梦幻浸泡，凉悠悠的。

   他来了。完全不象初识那样温柔，那样可爱。他嘴上茸茸的胡须，在夜风中飞舞，唦唦作响。两排墨线似的眉毛，肆无忌惮地抖动着。那逼人的眼光，在淡淡的路灯光和朦胧月影里，简直就是黑森森的原始森林里燃着的两团野火。我禁不住惊颤了，全身哆嗦，全身痉挛。

   我，手里拿着近期的《重庆文学》，跟随着他，他踏水，我也踏水；他停步，我也停步。涪江畔四周空荡荡的，静寂寂的。

   我，他，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我任风拂我的秀发，理我的思绪。

   沉默，沉默。我使劲啃咬着杂志。

   这时，也只有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眼光，紧紧地盯着我，渴望、企求、凝惧、恐慌······

   我立刻收回目光，身子惊缩成一团。将杂志咬得更紧了。

   他向我挪近了，轻轻地嘘着甜言蜜语。我的心惊慌着，蹦蹦跳跳。仿佛夜幕下所有的生灵都凝滞了声息，只有我，只有他，急促的呼吸。

   我们沿着涪江畔踽踽前行。我想起诗人范作保的《夜侣》的情景：

                   

                   夜把我们抛在荒原

                   你和我，在暗中踽行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四周，一片沉沉的混沌

                   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

                   感知者，唯有轻微的足音

                   默然无语里，活动着

                   两个不堪凝固的生命

                   不用表白，向前走吧

                   就这样，同到天明 

 

   虽然，我相信，我和他，是不能称作“夜侣”的。可就在这个时候，是他，说出了“娜，我爱你”！这可是我从未听过的，也从未想过的。一下子，我的热血高涨起来，灵魂轻飘飘地在夜空中飞舞。

   轰！轰轰！

   一个个沉闷闷的雷声，一道道金灿灿的闪电。催促着我，与他。或者，是给我指的航向。

   淅淅沙沙！淅淅沙沙！

   雷阵雨猛烈地冲下来。我与他，吃力地在暴雨里奔跑着。我在前，他在后。他比我要慢要慢。他叫我慢走，让雨水清洗清洗。我却桀骜地、忿忿地：“我没有罪，我不需要清洗······”

   这夜，我是多么难以入眠啊！平平的，静静的躺在床上，思绪象脱缰的野马，驰骋着，跳跃着，飞腾着。那丝丝的甜味，填满了我的整个心域！

   3  他常常叫我去，也给我借我喜欢的书籍，给我抹掉脸上的泪痕。

   我也常常到他那里去，向他倾吐小小的委屈，向他发泄心中的苦闷，向他述说相思的苦痛。

   暑假天，一个艳阳明媚的日子，他叫我去，我去了。走进他那被书海统治的单身宿舍，我醉了，陶醉于浓烈的墨芳味里。

   猛然间，我惊喜不已。因为在一本杂志上面，我看见了我写的诗《想起春天》：

 

                  我已忘了你的音容笑貌

                  只记得绿叶上曾跳动过

                  你绿豆般雨点一样纯洁的心

                  见到绿叶，又勾起我的回忆

                  我的回忆和你一样

                  永远逃不出我的梦乡

 

                  我知道，我是一只慕光的飞蛾

                  有幸轻轻落在你的肩上

                  不敢言语，不敢欢畅

                  只偷偷瞧你一眼，吸一阵芳香

                  呵，我爱的，清秀的，温柔的春天

 

  他在诗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语。我好感动，好感动，热烈就忍不住流淌下来。他轻轻地问：“怎么，我的娜，不高兴了吗？”

  我忙说：“不，不！”我抬起头，还想说什么，可我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被渴求、期待、急切炙烤得发出了火星子的眼睛，把我深深地罩住了。我的整个思维空间都被占据了。我有些不安，有些心悸，但我无法回避这灼热的，熠熠闪光的眼睛······

  他死死地盯住我。突然，他抱紧我，亲吻我。象注定这屋子，还有我，都属于他的。

  我的心在颤栗，目光似乎没有清楚的了。蹦蹦的脉搏，很短，很短。一股热流，从我的手上，我的唇上，直钻进我的犹如秋水般的心田里。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也许，昏昏沉沉倒在他怀抱，象一只小羊羔躺在慈母的怀抱······

  我是多么幸福啊！我在充满阳光雨露的滋润里成长，我被无边无际的爱河沐浴着。

  4  春去秋来，秋又去了。

  匆匆！悄悄！

  时间不饶人，也绝不同情任何人。它默默地，无情地向前流逝。象旋飞的草帽，象小孩丁冬的忧叹，象雪白的雪花飘落，象一个沉闷的雷声。

  然而，不幸来了，烦恼也来了。悄悄的，比春雨还要悄无声息。他不辞而别，他离我而去。我的心绪不好了，我便给他写信，或拿起他的信读，或到我们常常去的花园里理一理。可一切都已是梦里的烟云，再没了讯息。

  小雨又来了。沐浴我们的朝晖，清洗我们的阳光，浸润我们的爱。，编织我们美好的没完没了的梦。

  我陷进了深渊。每天每天，我都思念；每天每天，我都是泪雨滂沱。

  他进了省外的进修学校。两个月，我都靠他只言片语维持着。两个月，仅仅一次安慰！

  在我绝望时，终于盼来了，他——爱卓的信。信封上的字体依然是那样洒脱自然，雄秀宏叠。

  我迫不及待扯开信，可我愕然了，痴呆了，心碎了。

  信是我自己写的，只在后面附了两句冰冷的话语。——薇娜，我的任务很紧，我不能帮助你了，请你原谅我，请你忘掉我！

  我的天啊！就这些，就这些干瘪的语言，残酷的语言。仿佛我的全部身心都倒插在了乱七八糟的冰棍堆里！

  5  我有多大的失落啊。失落了什么呢，理想么？一个人的心么？还有圣洁的爱么？

  每天每天，我的感情在斗争，我的心在流血，我的思绪在痉挛。就象网在残渣堆里的一团乱麻！

  我多想走回去，找回纯真的我，可现实并不容许一个失败的人，一个受伤的人，凭着自己的想象去改变的。一个人在现实生活中，自己挖掘了坟墓，那么现实是不会拯救你的，要么把你推向深渊，要么自己醒悟而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