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清明节
仿佛清明节就一定有雨,有寒风吧,凉凉的,冷冷清清,更加了一层清明那沧茫的色彩,裹了一件神秘的薄纱衣,那纱衣却不是透明的,而是如纸一般的白色。
今年的清明节 ,不再蒙蒙眬眬了,那张微微腊黄的脸,我记得很清楚,不会忘……
清明节的早上,迎着淡淡小雨,我们一行七人前往白市驿摘草莓,弟弟和我、还有家人和朋友。有说有笑,笑声中,那丝丝凉凉的雨飘洒到了我们温暖的脸颊上,被我们的体温蒸融了。渐渐地,那呼出去的气越发白了,但我们快乐的走着、走着,没有察觉到温度正在点点降低,一场暴风雨将要来到。
摘草莓结束还没回到家,就接到电话,弟弟出事了!
夜里的雨中,我听到了舅妈略带哭腔的电话,仿佛是在梦里,那声音有些沙哑,却掩盖不住弟弟的哭声。
第二天醒来,便已是狂风大作,连门都关不住了,雨哗哗啦啦地下着,我却无心听那雨声,任那雨声在耳边若有若无。可那风声不论我是怎样不把它放在心上,一心不去听它的抱怨,它依然在我耳边嘶鸣,强有力的风一次又一次推开了。不!应该是撞开了,然后又一次一次摔门而去,“呯!”震得玻璃都不住地摇动,颤抖一阵。一个早上,就在这样的暴风雨中,雨中的世界是白茫茫的,尤如纸一般。
又是一声“呯!”,是妈妈回来了 ,整个早上她都在医院,去看弟弟了,弟弟因为滑滑板,右手摔骨折了。
不知为什么,心中空空的,没有激动的心情,只是悲悲切切,心中空得连个感叹号都写不出来。
下午到医院,那股熟悉的味道在我踏上被雨水洗得白亮扎眼的大理石梯的那一刻,就扑鼻而来。那味道是那样亲切,是穿干净的白大褂的女医生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亲切和蔼的医生身上才有的味道。不知是从她们身上传来的,还是从那圣洁的白大褂传来的。可才走进陌生的住院部,那味道就一下子消失了,眼前的住院部更加陌生了——在狭窄的走廊上,满是一旁立着输水架的临时床位,矮矮的床上躺着各种骨折受伤的小孩。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最惨的一种劲椎骨折,那是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女生,她的下巴被一根医用布吊着,那布两头系在一根铁质实心棒,那棒躺在床头,在她的头上摆着,那是一个手臂粗的铁棒,整个都是实心的,敲一下没声音。她的头动都不能动一下,那棒实在是很沉。她妈妈还说,为了躺着方便打理,好不容易找个医生把头发剪了。
走廊上的床位边还有不少家属,这条本来就不宽敞的走廊显得窄了,可是没有办法,病房是已经动了手术的小孩才能住的,但清明节主治医生也要放假,所以这些小孩都是找不到医生看清情况的,弟弟就是其中一个。
那些小孩都不大,有的腿骨折了,有的手骨折了,还有腰骨折了的,都打了石膏,一张张脸不是腊黄就是像纸一样惨的,而凡是可以放点东西的地方都是被放得满满当当的,没有一点空余,不是药就是生活用品,连挂吊瓶的架子都挂几张湿手帕。
终于找到了弟弟的床位,弟弟已经打了石膏躺在床上,那只打了石膏的手臂下压着一层层毛巾,毯子垫着。舅妈依然还是那样乐呵呵的,并没有不高兴。她还为我们能来陪陪弟弟感到高兴,因为情况没有她想到那么严重,昨天她看见弟弟哭得那么凶,所以很害怕。
弟弟却少了平日开心和无忧无虑,静静地躺着,稳重了许多,可在平时他却是动不动就笑,露出那一大一小的门牙。现在却乖乖地躺着,自己学会调整手的位置。另一只手上还插着留置针头,他却没有表现出十分害怕,仿佛一下子成了一位小大人。
医院里又闷又吵,于是我主动讲笑话,也好让弟弟高兴一点,其实我看得出他还是十分害怕的,那双眼睛早已空洞了,他就这样发着呆,尽管他把眼睛睁得很大,却还是掩饰不了那肿起来的眼皮上一根根淡紫色的血丝。走廊上时而走过一个动了手术的孩子,被大人抱着走过去,一根管子插进了石膏里,那是一根一直插进肉里的管子,那管子是用来清理瘀血的,每当他看见那满是血的管子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扭过头看着墙,他知道过些日子自己也会这样,这时我总会心生怜悯,我没受过这罪,弟弟比我小四岁呀,却尝尽苦头。
我尽量把笑话讲得更夸张更生动,他终于高兴起来了,为了不让他又看见走廊上抱过去的小孩,我假装给那些人让道站起来挡住他的视线。我还讲在劲头上,我还夸张地问他笑话里的问题——你最怕去做什么,我说我最怕去热带雨林冒险,因为里面有很多野生动物很可怕,还装出蛇爬行的声音,可弟弟的脸却一点点沉下来,小小声音的说:“我最怕滑滑板……”
哎,一个让人哭泣的清明节。
写于2013年4月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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