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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的静止时光……／朱天衣

【南方网】

http://news.southcn.com/d/2013-07/04/content_72562323.htm

位于台湾北端的淡水好似一扇窗,让窒息于都市丛林的台北人,有换气吐纳的余地。她有大屯山为屏,观音山守候,川流了整个城市的河脉,行至此变得更缓更阔,随着潮汐,把污秽一并还给汪洋,海水交接处因此有了难得的洁净。

四周栉比鳞立的新兴大厦,发展不到镇上,古街老店仍维持着它的步调,缓缓ㄔ亍于时间的长河。充满古意的糕饼店卖的古早囍饼,似乎让红底金字的婚约在此得到隽永的保证。挤在巷弄里的淡江戏院,百元票价便可观赏二轮强档西片,戏院内斑驳老旧,挥之不去的尿骚味与蚊虫声,唤醒了孩提时看“梁祝”的记忆。清水祖师庙前的小摊贩售的零嘴玩具,则完全是童年杂货店的翻版。

时光彷佛在此静止了,淡水老街勾起的是台北人逝去已久的梦。

老旧的渡船失去运输的意义,却仍要担负着游客思古幽情。尤其满潮时,河面宽了阔了,行驶间的波涛起伏也大,有惊无险的刺激,湿湿咸咸的海风,吹乱了发丝,也吹乱了闭塞的心,带来陌生又新奇的感觉。

渡船码头当然是不可错过的,在一地烧酒螺的引领下,踅过一摊又一摊,阿婆铁蛋、鱼丸、阿给、虾卷及弹珠汽水,是另一种童稚的嘉年华,不过夹杂其间不起眼的糯米肠铺子,可千万别错过,它的米粉汤及米肠,可是台湾地道美食小吃。至于那些错落在河岸边的个性咖啡馆,散发的又是另一种情调,驻足其间啜饮一杯咖啡,眺望对岸稳稳沉睡的观音,看着淡水河波光潋潋的在眼前流淌而去,那静与动之间,予人无限的遐思,不仅让走倦的身子得以休憩,更让心魂暂时得到释然。

在这些林立的咖啡馆中,有一家临河藏在二楼的“有河BOOK”。顾名思义它兼卖书籍,女主人本身写诗,出过不止一本诗集,她还是爱猫人士,附近的流浪猫多受她照顾,而另一位常和她一起顾猫的义工“忽忽”,则因为一天夜晚喂食流浪猫回家的路上,被一辆摩托车重创不治,在诸多朋友的奔走下,除了接手了她遗爱人世养在家里的猫,还为她在淡水河畔立了一尊与猫深情互动的塑像。义工们都希望藉由“忽忽”的身影,能提醒所有来淡水的游人,能善待这些有名字、有故事的流浪猫们,而为它们述说故事的正就是“忽忽”和那位“有河BOOK”的女诗人,所以当你来到淡水,在捷运站或一些商家可以免费索取一张“猫咪地图”,顺着这地图你也可以来一场与猫的邂逅。

傍晚真的是游览淡水最好时分,河堤步道由捷运站旁可一直延伸到渔人码头,沿途经过渡船头、榕树堤岸以及视野最好的淡水指挥部,顺着这个方向行进,可欣赏醉人的夕照,以及海口连天的辽阔。如果时间允许,走走停停间,也会发现这正是各种沼泽生物用餐时间:忙碌异常的招潮蟹,看似悠哉无害的白鹭鸶,却一样扮演着食物链中不可或缺的角色。榕树堤岸适合蹲踞,伙在老人堆里,逗弄晒暖了的猫咪、形色匆匆的狗儿,在一寸寸老去的斜阳里,可以提前品味一下垂老的光景。从堤岸继续往前走,是婚纱照的新人最常出没处,景观之佳由此可见。行至此,若有些兵困马疲,斜对面巷子里的“黑店排骨”可以是一种选择,店里现炸排骨自然是好吃的,其它卤味和大卤汤也十分味美,不过最好不要晚于七点来此,因为这里热卖的情况,绝对超出想象,七点以后只有闭门羹可享。

若从榕树堤往回走上街区,温州馄饨、“海风”海产及中正路上的广东烧腊,都是美食榜上有名的。老街上有高档的古玩艺品,也有谁都买得起的民俗童玩,我却鲜少流连,唯有位在三叉路的“十八行”偶而会去踅一踅,为的是老板自制耐人寻味的小字条。

其实旁生枝节的巷弄里更有看头,蹲踞廊下整网置饵的渔人,四处游走的猫咪,攀爬古墙的葛藤,从任何一个角度摄取,都是杰作。走在迂回曲折的小巷,若想赶时间抄快捷方式,往往是越走越迷糊,脱困而出时,才发现坐标早移了位。没有目的反而不至迷路,因为观音就在眼前,咸腥的海风也不会走远。

仅当个游客,淡水满足的是往日情怀；设若长伫在此,淡水则令人有耽溺的危险。她的诡谲复杂远超出想象,正如她的潮汐,左右着河堤景观,左右着赖以存活的虾蟹鱼鸟及倚水而立的各色草木。就算每天同一时刻伫足其间,总都有不同的景致吸引着你。对岸的观音,或晴或雨或晨或暮,也总能幻化不同的身姿,供你想望。

即使你只是过客,一样可沉浸在淡水的氛围里。只要有裕如的时间,悠闲的心情。

所以,选个不是假期的日子来淡水吧!

(朱天衣,台湾作家,著有《我的山居动物同伴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