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里来了大电站

冯军    

最近几天，六城村村民议论最多的就是泥石流。发生在村口的“6.28”特大泥石流造成40名外来施工人员失踪和遇难。

只有1000多人口的六城村，位于宁南县白鹤滩镇2公里外，村口距离白鹤滩水电站坝址约3公里。

这个金沙江畔的小山村，因为要建设水电站而热闹起来。

小山村的繁华

“听说搞开发，想过来挣点钱。”生意人刘瑞文敏感的意识到白鹤滩水电站各项工程定会需要大量建材，于是2006年在六城村租用四间房屋，开办了“白鹤滩嘉州石棉瓦销售处”，专售石棉瓦、竹跳板、层板等。为此他转卖掉了四川内江老家的建材店，全家老小都搬到了六城村。

刘瑞文的建材店就位于六城村村口。他记得2006年自己刚来时，村口马路两旁都是空地，后来房子越来越多。

据当地村民回忆，白鹤滩水电站勘探了20多年。近五六年来随着前期筹建工作的启动，水电四局、水电武警、交通武警、葛洲坝集团等施工单位进驻，像刘瑞文这样“闻机而动”的外地生意人也大量涌入。部分村民从中看到了商机，建起了房屋供出租。

此次被泥石流彻底冲毁的“晏子酒家”就建于2005年，共16个房间，房东名叫赵剑。2011年6月份，湖北人晏小枝租下此处开办了“晏子酒家”。2011年7月底，白鹤滩水电站施工人员租用了“晏子酒家”，一楼住施工人员，三楼住管理人员，餐馆开在二楼。

“以前听说06年就开工，现在都几年了还没开工。”因为白鹤滩水电站迟迟未开工建设，建材店的生意并不太好，刘瑞文为此苦恼不已。

记者看到，现在的六城村已经形成了近500米的街道，两旁高楼林立，有近20家餐馆，KTV、桌球、宾馆、菜市场等娱乐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各种建材店也不在少数。

像刘瑞文一样，商铺的90%都是外来生意人开办，本地村民更愿意“坐收地租”。除了街道旁近年新建的楼层之外，不少村民自家居住的几十年土房子也出租给外来务工者居住。

除了出租房屋外，部分当地人还可以到工程里去打工，勤劳的村民也可以种点蔬菜挣钱。据村民介绍，世代为农的他们习惯了在家务农，很少外出务工。没想到现在家乡却成了外地人的圆梦之地。

白鹤滩水电站带来的利益是显而易见的。

2009年六城村原先的泥泞路由水电武警等施工单位修建成水泥路。村民并未出钱，出行更加方便。平时公路上奔跑着全国各地的车辆，川流不息。

施工单位，特别是水电武警、交通武警等部队施工单位的进驻让六城村呈现出一番别样的景象，军歌、军号开始响切山谷。7月1日，记者看到几个小孩子跟在列队的抢险部队后面，有模有样的踢着正步。

村民的苦恼

“轰隆轰隆，地震一样，太恐怖了，我赶快把我爸妈叫醒。”住在村口的刘勇回忆起泥石流，还心有余悸。

泥石流发生前，当地连续下了近20天的降雨，晚上下，白天停。在六城村村民看来，每年6月至10月都是雨季，这次下雨与往年相比算是较小的。但往年只涨水，今年却异常的发生了泥石流。

虽然此次泥石流没有造成村民丧生，但他们“突然觉得自己住的地方这么不安全”。很快，矮子沟上游一采沙场和开挖导流洞形成的渣场饱受村民诟病，被认为加剧了泥石流的冲击力度。

“6.28”特大泥石流的发生，现场成了全国聚焦的地点，众多记者来到六城村。村民何大才希望这几天能碰到一位记者，将自己的情况“反映反映”。

他所说的情况是自己于2011年7月23日被“涉嫌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刑事拘留一个月。

2010年10月27日，国家发改委同意白鹤滩水电站正式启动前期筹建工作。2011年1月1日正式下发“封库令”，接着实物指标调查工作开展。

随后大量的施工单位进驻库区。作为施工单位之一的武警水电部队在六城村建立驻扎营地，租占了大量农民土地。

因为补偿价格存在争议。2011年7月21日，200多位村民于到营地施工现场阻拦施工，与武警水电部队产生冲突。

包括何大才在内的20多位村民被县公安局拘留。何大才是1995年至2006年期间六城村的村支书，他辩称自己未参与阻拦行动，只不过向村民提供了相关领导的联系方式。

有村民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按照目前1500元/年的补偿价格，每亩耕地村民要亏损3000元左右。

“白鹤滩水电站是国家重大工程，我们当然大力支持嘛。但是对我们的补偿也要到位，对吧？”村民们认为水电站带动六城村经济发展的同时，也造成很多“不好的影响”。

六城村是传统的农业村，种植水稻、甘蔗、桑树等。养蚕业在当地历史悠久，到处可见桑园桑树。

土地被租用后，很多村民“失去了工作”，因为没蚕可养、没田可种，不得不将养蚕工具、种地农具闲置起来。出租房屋只是街道附近村民的“特权”，因为稍远的地方没有租客承租。

“现在没事可做，打工人家又不要，不知道干嘛去。”61岁的郑福明种了一辈子的地，失去土地使他不知所措。因为没有外出务工的传统，很多年轻村民对这一变化也不太适应，其中就包括80后村民刘勇。

村民们抱怨，去年一次施工挖断了村子里的自来水管，导致全村不得不到3公里外的山上背水。而这次泥石流再一次冲断了村里的自来水管。

“每天晚上窗户都哐哐作响，根本睡不着。”2010年矮子沟上游的导流洞开始施工，打隧道的爆破声经常把熟睡的村民吵醒。甚至有几户村民带领记者指认自家土房被“震裂”。据称，当地这种土房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屹立不倒。

饱受村民诟病的还有遍地的垃圾。记者发现，六城村公路上每天要经过众多的大型工程车，2009年才修建的水泥路现已坑坑洼洼。

7月1日，刘勇身后急速驶过一辆拉渣土的车辆，因躲闪不及，被溅一腿的烂泥。

“你看多么狼狈，繁华都是他们的，跟我们无关。”六城村的80后刘勇遥指远去的工程车说道。

眼下的六城村，到处都是各项正在施工的工程，尘土飞扬，俨然一个大型工厂。然而目前的一切，在若干年后都将被淹没，村民们也将移居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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