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小姑娘查完病房,走向监狱长办公室,门是关着的,她不敢敲门,在门前徘徊。“进来”!小姑娘吓了一跳,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在外面,于是她悄悄向前走去,轻轻地把门推开一点点,把头伸进去看看,除了监狱长是否还有别人。“叫你进来就进来,探头探脑担心什么呢?”监狱长口气和昨天一样,一点都不凶,放心了。
她走进去叫了一声“监狱长”就站着不动了,“不要老站着,坐下来,监狱长想和你说说话”。于是,小姑娘找了一个离监狱长较远的靠背椅坐下来。监狱长说:“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我打你吗?”一定是院长出卖她了,把她昨天的话告诉了监狱长。她的脸一下红了,马上搬一个椅子靠近监狱长坐下,等着挨骂。
监狱长问:“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答:“知道,是画乌龟的事”。监狱长纠正:“不是画乌龟,是把一个画好的乌龟吊在老王的帽沿上。还在乌龟背写了《王八加蛋》”小姑娘低头无语,两手捂着嘴偷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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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长板着脸说:“亏你还笑得出”。接着问:“王八是什么意思,说说看。”小姑娘答:“王八是乌龟的别名,就好像APC就是复方阿司匹林的缩写一样。”问:“还有别的意思吗?”答:“还有,乌龟就是王八。”监狱长看到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心里在笑,但仍然板着脸,严肃地告诉她:“王八是骂人的,是说他老婆在家偷人。更严重的是,他帽子吊着的乌龟是被犯人看见后,告诉老王说:报告干部,你帽子上吊着一张纸条。你想想,当时的老王是何等难堪!这对老王是极大的羞辱!影响极坏。别忘了,这里是监狱,有犯人的存在。因此,老王一气之下,跑到我办公室,要求处分你,至少大会公开批评。”小姑娘说:“他怎么肯定是我?”监狱长说:“老王认为这事只有你才干得出,前几天开会,你故意让人摔一跤,还很得意,以为别人看不出。现在,我告诉你,这事还没完,你马上向老王认错,道歉,深刻检讨,如果他仍然不肯原谅,我就只好照他说的办了。”
小姑娘这下真的吓着了,起身准备往外走,监狱长叫住了她,“坐下!你还做过别的越格的事吗?”小姑娘不傻,绝不会主动地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一个劲摆弄着手指头,“你不经批准一个人悄悄地到监房乱窜;深夜,你又爬大铁门进来,胆子太大了!”小姑娘感到惊奇,这就怪了,那天去监房明明没有碰到一个人,监狱长怎么知道的?小姑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毫无顾忌的说:“那天我还有好多地方都没去,正想再去一次,请监狱长批准。”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家伙。她竟然还敢提要求。监狱长心里真有点生气了,但仍然耐心的、慎重其事的告诉小姑娘:“你来之前刚刚破获一起犯人准备集体越狱事件。要是你正碰上,犯人必定拿你当人质要挟我们,如果我们不做适当的让步,你的小命就有可能没了,你竟然把它当儿戏,以后不能到监房去了!。另外,那天深夜你从那么高的大铁门爬进来,要不是站岗的解放军托着你,后果不堪设想。你得好好感谢人家解放军。”多说无益,好鼓不用重锤敲。监狱长最后说:“记住!以后绝对不能不顾后果,随心所欲,明白吗?。”“好了,向老王道歉去!”小姑娘没有挨打,总算松了一口气,赶快去向老王道歉,求他原谅。快要走到门口时,监狱长又嘱咐:“想吃豆腐脑,到监狱长家来,不要到犯人病房流口水!”小姑娘回头不好意思的看着监狱长,脸刷的一下红了。
小姑娘随即去找老王做检讨,从老王的谈话中,知道了监狱长对老王说的话,她感动得眼泪直流。老王告诉小姑娘,监狱长说:“这事可大可小,小,她只是开了个玩笑,根本不知道这是羞辱你;不知者无罪;大,被犯人发现,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给个小小的处分也不为过。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就连犯人病房的病人都说她还是个聪明、善良、纯洁的小姑娘,你忍心让它受伤吗?如果是你的女儿,你会残忍地将一张处分纸塞进她的档案吗?何况她根本不知道她所画的东西是骂人的,只是顽皮。你说,大会公开批评,孩子经不起打击,说不定会毁了她,而你得到的也只是多一次公开的羞辱。
最后老王说:“我被监狱长这番话说服了,感动了。早就原谅你了。我和你都很幸运,遇到了一位慈善的、头脑清醒、处处为别人着想、道德高尚的长者,一位既懂法,又重情的领导。但是,小家伙,你一定要记住,以后再也不要淘气,不会每次都有好运气的”。
事情总算结束了,此后,小姑娘变了个人似的,好像一下长大了许多,不再惹祸了。但是,自从那年国庆节参加公安厅文艺汇演及省直属机关文艺汇演得奖后,又开始了一段不安宁的生活。
其实,小姑娘只会拉二胡,那年国庆节借提琴照相,是为了充神气(当年只有黑白照片上色)
之后,有一次路过传达室,杨伯叫住她:“你有六封信,怕别人看到不好,我收到抽屉里的。”小姑娘说:“我不要,送给您卷烟吧!”杨伯要她拆开看看是些什么人寄来的,说不定有合适的呢?“我不认识他们,我怕生人呢。”小姑娘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省直属机关常有人托人作介绍,小姑娘会毫不留情的骂介绍人是媒婆。
后来,到星期天就赖在床上不起来,可是,有一个星期天早上约九点左右,杨伯到她寝室门外叫她:“小彭!客会!”小姑娘说:“杨伯,您就说我不在。”前来会她的人说:“我是在医学院读书的刘元干,那天我们32、3班同学相会,你要看我戴眼镜的样子,我不好意思没戴给你看,今天我特别为你戴着眼镜来的。”小姑娘无可奈何只好起床,并说:“我还没有刷牙洗脸,你要等很久的。”刘元干说:“等多久我都愿意”。
偏偏这段时间还有些不知去向的初中同学如张权、许德保、盛绪元等也都陆续打来电话相约。当然,同学感情单纯,但小姑娘却一个都没有见面,后来听说许德保、盛绪元、魏桃园已经去世,现在想起真的好后悔。小姑娘并非不懂得同学情,有一个在湖大读书的初中同学杨志民,每次他学校发行的“大学生之歌”都会给她按时送来,她一直都珍藏着。啊!走题了。
打那以后,小姑娘又换一个办法,到星期天,她就早早起床,带几本书,到附近的烈士公园避难去了。其实,小姑娘当年根本不懂得情爱,她从心里就讨嫌打扰她的那些男青年。而这些人却还那么盲目,竟然甘心把精力、时间、邮费、情感浪费在十五岁的小姑娘身上。
监狱长说的没错,监狱是个不平静的地方,随时有险情发生,冬初的一天清晨,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钻到我们七人居住的女宿舍来了,而且,直接朝劳改就业的医院女化验员(上海人)的床上扑去,其他几位女同志,在那么冷的天,都没有来得及穿衣,有的只穿一条三角裤,被吓得急急跑出卧室,到隔壁办公室去了。小姑娘懵了,她没跑,因为她以为是化验员的男朋友,后来一想,既然是男朋友,为什么两人在床上厮打,而后化验员也跑了呢?那个男人竟然安安静静躺在化验员的床上,小姑娘突然觉得不对头,赶快抱着衣服也跑了出去了。接着很快来了持枪管教人员和持枪的武装,将这个男人戴上手铐押走了。
后来才知道,这男人竟然是在管教人员押送去厂房上班,途经女干部宿舍时,趁机溜到女干部宿舍的犯人,该犯原本就是死缓,这次强奸未遂,毫无疑问吃枪子儿了。
此事件过后不久,单位通知小姑娘到湖南医学院内科进修一年,小姑娘高兴坏了,弥补了没有上大学的遗憾。进修是带薪的,可以照常寄钱回家养活残废的父兄和多病的母亲。
一年后回来,监狱长又要小姑娘到他家吃豆腐脑,并告诉她,小姑娘呆在监狱太危险了,监狱长想把她调离监狱,去省公安厅干部文化学校当校医。那里没有犯人,比较安全。校长姓梁,是解放军团长,他带领一团人转业到公安厅,集中到那里学文化。至于调不调得成,等领导研究后才能定,监狱长又一再嘱咐:“不管去不去得成,你都要好好工作。你都快十七岁的人了,今后遇事要多动脑筋,不能再惹祸了”。
这是小姑娘快十七岁时的留影,仔细看看,她的调皮都写在脸上
当年的小姑娘又长了一岁,在这段经历中,最难忘的是监狱长,最感激的是监狱长,最亲的也是监狱长。她前进的每一步都有监狱长的关怀和爱护,监狱长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牢记心里,终身不忘。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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