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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与春联的密切接触

(2024-02-08 08:48:28)
标签:

春联

虎叔

晾墨

分类: 散文

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贴春联(老家人称之为“对子”)。这在我国很多地方,已经成为一种最寻常的文化习俗。

记忆中,老家人们贴春联,都是在年三十中午的午饭前。贴春联的同时,还要贴“福”字,贴窗花。

那时的春联,大都是由村里面有文化、又擅长写毛笔字的人书写的。虽然年集上也有卖春联的,但大部分人家还是自己买红纸,请人帮忙写。原因嘛,其实也简单,就是那时人们普遍经济条件差,生活拮据。买点儿红纸让人写副春联,比到年集上买春联便宜、划算。

第一次与春联密切接触,是我9岁那年。那时我已经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了。

那年的腊月二十八,早饭后,母亲交给我一毛钱,说:“到合作社买两张红纸,拿到你虎叔家,请他给咱们写对子。别误了三十中午贴上就行!”——那时的物价真是低,每张红纸才5分钱。

虎叔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他那时二十多岁的样子,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虎叔擅长写毛笔字,是家传。他的父亲就是我们村有名的“老学究”,能写出遒劲的柳体楷书,还能写流利的赵体行草。因为老爷子年龄大了,写字手抖,所以,年底下帮乡亲们写对子的活儿,就交给了虎叔。

那时候,我们村东半部人家的春联,几乎都是由虎叔写的。往往是一到腊月二十,就陆续有人拿着红纸到虎叔家,请虎叔帮忙写春联。到了腊月二十八、九时候,晚上都要写很长时间,才能确保在年三十中午前,把乡亲们的春联全部写完。那几日,谁家送来红纸,如果不是立马等着写好带走,虎叔就用铅笔在红纸一角的背面,注上户主的名字,再嘱咐户主,大概什么时间来拿。也有些拿来红纸的人,不图立马拿走,但仍不离去,而是在一旁或帮忙裁纸,或帮忙把写好的春联放一边晾墨,或干脆就站在一旁看着虎叔写春联。在一旁看着虎叔笔走龙蛇地写春联,也是一种享受。

那天我拿着刚刚买的红纸,到了虎叔家院子时,看见虎叔的父亲景爷正弯着腰打理一堆干树枝。我叫一声:“爷爷,我叔在家吗?”老人直起身,笑着说:“在家!——哦,写对子啊!快进屋去吧,你叔就在屋里写呢!”

我进到堂屋,见虎叔正在一张漆面斑驳的老八仙桌上,极其认真地写春联。虎叔抬头看看我,问道:“着急带走吗?”

我说:“不急。误不了大年三十中午贴就行。”

“那好。这儿有铅笔,你自己在纸角上写上你的名字。”

“哎!”我答应着,拿过铅笔,小心地写上了我的名字。这时,我看见里屋还有两人,正用剪刀在躺柜上裁红纸呢。仔细一看,是玉和祥。我们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只是他俩比我大七八岁,是生产队的社员了。我说:“玉哥祥哥,你们也是让叔来写对子的吧?”

“是啊是啊。”玉哥说。

祥哥也说:“这不,俺俩帮着裁些红纸。你瞧瞧这一大堆红纸,俺看着都发愁!这要是一个人连裁带写,到年三十能写完?”

虎叔一边写着字,一边笑着说:“写起来也快。每年都这样的。只要晚上加加班,到三十上午基本能写完。”

我放下带来的红纸,说:“那我帮着晾墨吧!”说着,把虎叔刚刚写成的一联,轻轻拿到地上。又帮虎叔铺上另一张红纸。玉哥从里屋探出脑袋,冲我说:“小孩子家,挺有眼力见儿!”笑笑,又说,“把你带来的红纸递给过来吧,俺俩这就给你裁了。”

我赶忙把刚刚放下的红纸递了过去,说:“过了年俺就十岁了,周岁!——还是小孩子?”

虎叔抬起头,说:“过了年,就该读三年级了!”

祥哥说:“那也是小孩子!比俺们小七八岁呢!”

虎叔看看我,点点头,说:“虽说岁数不大,但懂事——小大人!”这句话,让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赶忙低下头,晾墨、铺纸……

一会儿,玉哥和祥哥从里屋出来了,说:“叔啊,大张的红纸都裁完了,你只管写就行了!”

“太好了,你们可算帮了我大忙了!”写完又一联,说,“家里没有要紧的活儿,就在这歇一会儿吧!”

玉和祥搓搓两手,都说:“家里没事儿,俺们看一会儿你写对子。看着你写就觉得过瘾!”

他俩说出了我心里想说的话。的确如此,看着虎叔写春联,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怡然和快意,继而又生发出有对虎叔的敬佩和羡慕。虎叔那潇洒俊逸的毛笔字,在村里的年轻人里面,是独树一帜、无人能比的。他每年都劳心费神,搭工夫搭墨,为半边村子的乡亲写春联,有谁不敬佩?更令人叹服的是,虎叔写春联没有任何参照文本,随想随写。不仅思如泉涌,而且那些春联表达的意思,与当时的大环境结合得很紧密,还能与每个家庭的基本情况相契合。这让年少的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接下来,我们三个人,很默契地分了工:玉哥铺纸,祥哥晾墨,我则负责把已经晾干的春联一副一副叠起,再每户卷成一卷用细红线扎紧。这样一来,虎叔写春联的速度就更快了。他嘱咐铺纸的玉哥,看清是哪家的,把名字说一声。于是,玉哥每铺一副春联纸,便报上户主名字。虎叔略一思索,蘸墨濡笔,“唰唰”写出上联;再舔笔,“唰唰”又写出下联;紧接着铺上一幅短纸,几笔下来,横批也写完了。

当铺纸的玉哥报出了一个叫大妙的名字时,虎叔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写出了上联。他招呼我说:“看看这个上联会念吗?”

我凑到近前一看,脸红了。我指着“彻底清除肮脏地”里的“肮脏”二字说:“这俩字不认得。”

玉哥和祥哥看了看,抢着说:“念’a、za’吗?”

虎叔摇摇头,说:“念‘ang、zang',就是不干净、太污秽的意思。’”虎叔看看我们三人,又说,“那下联里的这两个字,估计你们就更不认得了。”说着,写出了下联:坚决不过邋遢年

我们一看,纷纷摇头,都说不认得。虎叔说:“这俩字念‘la、ta’,同样也是不卫生、不干净,还有拖拉、不利索的意思。”

我们点点头。祥哥说:“平时咱也老这样说,邋遢、邋遢的,哪知道是这俩字啊?”这时,虎叔已经把横批也写出来了:讲究卫生

玉哥“咯咯”笑了,说:“叔啊,你真厉害,用对子就提醒大妙家了,要干净、卫生,不能脏乎乎地过年!”

祥哥跟着说:“就该嘱咐他们把家里弄干净些!谁让他们平时总是那么不讲卫生?锅不刷、碗不洗,院里、屋里插脚不下,乱七八糟的不清理。”……

接下来玉哥又说出一个叫成喜的户主。虎叔依然是略一思索,下笔写出了上联:生女生男皆为宝

祥哥把这副上联轻轻摆放在地上晾着。玉哥赶忙铺上红纸。就见虎叔立刻写出下联:有情有爱方是家。横批是:男女平等

这次是祥哥笑出了声,说:“教育得好!这成喜家生了仨丫头,总是埋怨媳妇生不出小子。平日里不是骂闺女,就是吼老婆,常常闹得一家子不愉快!”

玉哥一脸崇拜地看着虎叔,说:“叔啊,你肚里咋这么多词呢?给各家写的都不一样,还挺有针对性的,真是了不起!”

虎叔笑笑说:“过年贴对子,图个红红火火、喜庆吉祥。但内容上也得体现出一定的教育意义啊,你们说是不是?”

我们又点点头。

看我们一脸认真的样子,虎叔的兴致越发高了。他手不停歇,嘴里却断断续续给我们讲起了有关春联的知识。他说:“这春联啊,是咱中国的文化瑰宝,有两千多年历史了!”接着,他从桃符讲起,讲到五代后蜀孟昶的“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又从王安石《元日》里的“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说到当今普遍流行的贴春联习俗。就这样,他一边给我们讲着,一边写着。把给我们讲到的几副联,也都写成了春联。

接下来,虎叔又给我们讲了春联分上下联、不能混淆了的规则。他说,春联是讲规矩的,上下联字数要相同,大体来说还要讲究词性相谐、语调相对。又冲着我说道:“你将来年级高了就会学这些,春联讲‘平仄’、讲‘对仗’。这会儿,能分清上下联就行了。”然后,嘱咐我们三人,贴春联时,按传统,上联要贴在门的右侧,下联则贴在左侧。怎么区分上下联?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看一联最后一个字的语调,如果是三声、四声,那就是上联,要贴在右侧;如果是一声、二声,那就是下联,就贴在左侧。记住了吗?

对我来说,这是全新的知识,也是非常重要的知识。我赶忙点点头说,记住了。玉哥和祥哥也都点头说记住了、记住了……

这时,在外面忙活的虎叔的父亲景爷进了屋。看到写好的已经扎成卷的春联,说:“嚯!今儿上午出活儿,写了这么多!”

虎叔笑着说:“有他们三个打下手,我只管写,能不出活儿吗?”

景爷说:“快晌午了,干脆把他仨的也写了吧,就免得让他们再往这跑了。”

虎叔答应一声:“好好!”朝我努努嘴,“把你们的红纸拿过来吧!”

我转身进屋,找出了我们三人的已经裁好的红纸。就见景爷正看着虎叔写字。看了片刻,他搓搓自己的手说:“我也手痒了。来,给你们写几个小‘福’字吧!”

一听这话,我们高兴地鼓起掌来,说:“好好!爷爷亲自上手给我们写‘福’字,真是太好了!”我们说着,赶忙动手裁出一摞小的正方形红纸。景爷又拿出一只毛笔,捏捏笔头,开始蘸墨、濡笔。凝神移时,落笔写字。落笔时,手不住地颤抖。但很快便稳住了。接着,一个个峭拔俊秀、端重遒丽的“福”字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虎叔也停住了书写,两眼盯住自己的父亲写字。看了片刻,点点头,说:“真真自愧不如!我再写十年也赶不上啊!”

景爷歪头看一眼虎叔,笑笑,说:“你只要静下心来,认真临帖,我这样的水平,好追!”低下头又写起来,边写边说,“我这字是临柳公权的,只是有点样子而已,还差得远呢!”——老头儿一脸认真地谦虚着,令我们感到可亲可敬,也好玩……

第一次与春联的密切接触,我收获真是蛮大的。记住了“肮脏”、“邋遢”两个词,了解了春联的来历及相关知识,学会了区别上下联,还意外得到了一沓景爷书写的“福”字。而且,当天就把虎叔写好的春联拿回了家。

年三十很快就到了。吃过早饭,我们一家人便开始忙碌着包水饺。包得了水饺,母亲开始洗蘑菇、泡粉条、切豆腐、切五花肉、炸丸子、剥白菜,准备熬大菜。父亲嘱咐母亲一句“别忘了打浆糊,一会儿贴对子要用的。”便去担水,回来后泼洒院子。我和妹妹拿着笤帚、簸箕,负责打扫院子。等这些全部收拾停当,母亲已经打好了浆糊。接下来妹妹负责贴窗花和“福”字,我和父亲则搬着叉梯贴春联。我自信满满地对父亲说:“爹,今年的对子如何贴,听我的!我跟虎叔学会了分上下联。咱不能贴反了让人家笑话!”

父亲呵呵笑着,说:“好好!听你的。你递我哪联,我就贴哪联!”

我们先贴房门的春联。父亲登上梯子,开始刷浆糊;我仔细读一遍,分清了上下联,递到父亲手中。然后我比量着,帮父亲校正着高低、歪斜。很快,房门的春联便贴得了。那副春联写的是:劳动门第春光好;勤俭人家喜气多。横批:万象更新

接着,我们转移到院门。依然是父亲登梯贴联,我负责递联。院门的春联是:一片绿野新天地;三面红旗壮山河。横批:国泰民安

刚刚贴得了春联,母亲便在屋门口招呼我们了:“大菜熬得了,吃饭喽!”

父亲从梯子上下来,我们一同端详着红彤彤的春联,笑了。我说:“爹啊,这回,新年可是真到了!”

父亲点点头,说:“是啊,真到了!过完年又长一岁,就十岁啦!”又拍拍我的肩头,“咱洗手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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