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中研院”副研究员钱永详是台湾知名政治哲学学者，但他同时长期关注动物伦理与动物保护，对动物保护热点议题提出自己的观点。在他看来，我们现在讨论动物保护和动物伦理问题，代表着人类的进步，讲动物伦理学一定要放在人类道德进步的脉络里讨论。在中国，讨论动物保护问题的混乱，也表明中国急需一部动物保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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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早报：动物保护者常常会遇到这样一种质疑，你保护熊，你保护猫狗，可是你也吃肉啊，你这样很虚伪。如果是你，你怎么回应？

钱永详：我觉得可以回应。人类吃猪肉和牛肉已经养成习惯，而且这本身是一个很大的产业，很多人以此为生。与此同时，虽然也有人吃猫肉和狗肉，但毕竟是小规模。你既然吃猪肉牛肉，为什么就不能吃猫狗。我想反问的是，我们吃猪牛肉，难道要吃所有种类动物的肉吗？

事实是，绝大多数动物的肉，对于我们人类是不需要的，也不一定好吃。我个人主张素食，但别人吃肉我不会去批评，因为这里牵涉到太多问题，我可以谅解。猫狗跟人的关系太亲近了，但是吃猫狗没有太明显的营养和经济理由，这个习惯是可以禁绝的。

我们人常常会做坏事，你做了某些坏事并不代表所有坏事你都可以做。我们还是可以“坏事少做一点是一点”。我反对要求人做道德圣人，我反对“你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才有资格指责别人做坏事”。在今天，人类还是在给动物制造大量痛苦的时候，这是遗憾。但不能因为这个事实的存在，对于我们给动物制造的痛苦就可以熟视无睹，连批评都不能做。

同样的，吃肉确实会给动物制造痛苦，那我们就尽量少吃。不只是我们中国人，法国人还在吃马肉，韩国人爱吃狗肉，日本人杀鲸鱼，对这些行为我们多少有些反感，但至少我们知道这里面是有问题的，需要去想想，只有这样，人类才有进步。像猫狗，像我们人工繁殖的熊，不是它们对我们有义务，而是我们对它们有义务。

东方早报：动物保护主义者还会遇到的责难是，人类社会有那么多问题还没有解决，去考虑动物感受问题，这是可笑的；解决人的问题优先于动物问题。你怎么看这个优先性问题？

钱永详：人的事情那么多，为什么还有闲工夫管动物的事情？我个人观点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关心的事情，这是他个人的选择，有些人关心饥荒，有些人关心气候变化，有些人关心环境污染，有些人关心山区小孩读书，还有些人关心动物问题。但不要在这些问题中间排列，一定是哪个问题更重要，更急需解决。否则的话，大家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了，除非选举一个所谓权威人士来规定什么事情先做，什么事情后做。这样的局面，我们也是不愿意面对的。

再跳出去，我们不讨论动物问题，我们只讨论人的问题，那么人的问题里面，你怎么去排列前后优先？我个人关心中国大陆山区小孩教育问题，但这不代表我就不关心妇女问题。每个人只要找自己关心的事情，去尽一份力，这就可以了。话也说回来，你今天去关心动物关心熊的问题，这并不妨碍你去关心人的问题、社会的问题。在这里面，没有一个相互排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