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愚自乐

快下班了，副总踱过来说：明天停电，大家都穿平跟鞋，公司组织春游一天。

几个女同事立即热烈的讨论起来。考虑到这个副总很年轻，突然发下神经也是可能的，且问一句：真的？

真的！他“阴恻恻”的笑我没看见。

“那好，我写通知去。”近来正在练习钢笔字。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写出来的字愁云惨淡，老大年纪了才想起练字，公司小白板上写个通知啥的，乐此不疲。

站起来，欲通过重重叠叠的人墙。窗前是我的办公桌，我通常被挤在最里面敲字，同桌经常一溜儿排排坐四五个年轻女同事办公、化妆、看报、聊天，都很忙。其它的桌子则空着，大约因为我离窗子近，而窗子离阳光近。桌子拐过去，有时还会有两个男同事过来串岗。老总看我准备腾挪闪躲，赶紧说：开玩笑的，愚人节嘛。

洋鬼子的节日谁天天想着它！但近年来洋节大有愈过愈烈之势，经济是否与国际接轨，我拙，故不清楚，洋节可是渗透得家喻户晓。比如愚人节，不愚弄下别人，并以此为乐，好像就过不去似的。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四月一日之外的三百多天，“道貌岸然”得比较累，腾出半天时间来轻松一下，洋鬼子很会调节。

既然是约定俗成的，我建议在这一天，普天之下凡可愚之事，且尽兴一回，比如商家愚弄下消费者之类，其余的日子里，就明明白白我的心，彼此肝胆相照，不行？当然不行，这建议大抵应该放在愚人节里公告下比较合适。所以我们依旧活在假大米、地沟油、有毒牛奶充斥的日子里，天天都过愚人节。不要紧，身体或许会产生抗体，就算东一鳞西一爪出现一点儿小问题，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命。可是泱泱大国，从头到尾，就没人有办法吗？座中有无人抚掌大笑，满朝公卿与天下乡民，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假货否？

掐指算算，这么多年来，我觉得过愚人节过得最牛的还属张国荣，高楼一跳，青天白日啊，愚人乎？自愚乎？身后留下千古谜题。不过我想，至少他用自己独特的方法诠释了“人生如戏”这一命题。

我在愚人节里被人愚弄的次数未知，今天一大早，帅忽匆匆的来电话通知我同去云南，等我手舞足蹈够了，才告诉我愚你没商量。我呸。没法子的事情，我认为这是对万事万物保存一点儿天真的缘故。好吧，一言以蔽之曰笨，但俗话说关一扇窗必打开一扇门，那一方面愚笨，另一方面是不是就很……？

实际上，被愚说到底是自愚，有一半儿是自己愿意的。仔细想想，有时候自愚自乐也是很美丽的事情。比如说，老友心何在忽然一日帮我在新浪建了一间草庐，把钥匙交给我。新浪真是大方，不用城建局里跑手续，随便盖房子，除了会抽查你有没有过分行为。

我曾经在秋天去过山上的古院子，随便几片木板高高低低钉成门板，一把锁什么都锁不住。院子里有台石碾子，金黄色的玉米棒子堆满了又落在地上，几件粗布衣服横挂在铁丝间，摇摇摆摆风推着在荡秋千。秋空高远，金风飒爽，主人在不在都任人观看。

我想我的草庐就是这样的一所房子，开门进去也不擅装潢，雪洞一般，白壁蓬窗，只放点自己随意的文字以自娱自乐。但后来光景就不同了，出了房子四处溜溜达达，穿此村，过彼庄，曲径而通幽，一路春水泠泠，繁花烂漫，一山翻过复见高山，渐渐的就有点儿迷失，还有惭愧，不敢高声语。所谓高下之分，大约如此？可是，春风说，桃花开，梨花开，蒲公英也花开，春天人人有份。

所以，愚人节放在春天过，万物妩媚，后果就非常乐观了，被人愚，嘿然一笑，并且转过头来在自己的房子里自愚自乐，在看风景的间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