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蹄马保护故事之二:为什么要保护铁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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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蹄马,在即将消失之前(本文预计在上海《外滩画报》上刊发)
冯永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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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即使“无用之物”也要留住
蒙古马又不是野生动物,怎么会在宽广无垠的大草原上消失,甚至“绝根”呢?听北京天下溪咨询中心的吕妍和周维讲起内蒙克什克腾旗“铁蹄马“故事的人,都不敢相信她们说的话。听说她们要出头为铁蹄马募捐,很多人更是迟疑再迟疑才肯信任地掏出些钱来
然而,马真的有可能在草原上消失了,不管它是不是长着“铁蹄”。因为,草原觉得它没有用了。马此前已经从农区消失,除了极少数的地方有人用马拉车、耕地之外,几乎没有地方需要马。
一种东西无用了,离它灭绝似乎也不远了,尤其是家养动物,当人们不需要它时,没有人会无目的地养着它。
蒙古牧民,过去是不在乎自己养的东西有用无用的,马、牛、绵羊、山羊、骆驼,五畜,他们想养多少就养多少。因此,马即使无用,他们也会养着它,因为它是草原精神的象征,因为它是草原自由宽广博爱的表现。但现在,一些政策,把马当成破坏草原的物种,首先是要求全年圈养,接着又要求一家最多只能养一匹,而且必须是骟过的公马,以便“绝后”,等这匹马老了,死了,再也不会繁殖出下一代来,这样,马就像穷困潦倒的男人一样,由于娶不了媳妇,其血统很自然地被社会淘汰了。
我们的社会似乎在嘲笑无用之物,认为自然是无用的,于是就改造之;认为某些物种是无用的,于是抛弃之;认为某些人是无用的,于是删除之。可是,无论自然生态系统还是社会生态系统,难道不能留住一些荒野?难道不能让“无用者”快乐地生存?
铁蹄马其实很有用,如果你去了解蒙古马的历史,你会发现,铁蹄马与著名的乌珠穆沁马、上都河马,并列为蒙古马的三大名马。
如果你去了解历史,你会发现,克什克腾是名人辈出之地。如果按照蒙古语的译音,克什克腾又可以译为“怯薛丹”,意思就是禁卫军,是离部落首领最近的那些人;克什克腾能被称为克什克腾,意味着这片土地能够大量出产蒙古最优秀军人。
成吉思汗的元妃孛儿帖,也诞生在这一带,因为她的父亲,当年是当地弘吉剌惕部的首领。
《克什克腾旗志》记录铁蹄马的一个传说这样说:“千里疾风万里霞,追不上白岔的铁蹄马!”说它去参加一个比赛:
马身一纵,颈一伸,四蹄甩开飞也似的向前追去。乍看如闪电,再瞧似旋风,后蹄起的山石有碗大,在半空飞舞,看的人都惊呆了。同呼:“真是铁蹄般!”
而一篇介绍蒙古马的文章这样介绍:“内蒙赤峰市克什克腾旗有一条白岔沟,沟长三百余里,沟内小山环抱,乱石遍布,道路崎岖。但白岔沟里水草丰美,气候宜人,正是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培育出了白岔铁蹄马。白岔铁蹄马的绝活是蹄质坚硬,不易裂缝,在乱石遍布的崎岖山路上也如履平地,而且不但可以供人骑乘,拉车用挽也是一把好手,因此得了‘白岔铁蹄马’的美称。”
所有介绍克什克腾旗“优良畜种”的文章,第一个一定是介绍铁蹄马,介绍文字往往这样说:“白岔铁蹄马因蹄质坚硬而得名。铁蹄马又称踔蹄马,蹄小而立,敦厚而圆,色如墨玉,无论在什么道路上行走都无须装蹄铁(挂掌),特别适应在石头较多的山道上行走,爬坡下梁不纵不跳,行走之平稳,是其他马所不及的。”“铁蹄马身材短小,耳尖颈曲,鹿腹斜尻,后腿奇长,是典型的蒙古走马型。”“据记载,1948年白岔区一匹铁蹄马从当时区政府吕家沟门出发,当天到了巴林左旗林东镇,一日行程300公里。 ”
(二)两个牧民要顶风保护铁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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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什克腾旗的牧民宝音达来与阿拉腾,只是凭直觉要保护铁蹄马。他们年初就起了心,只是没找到钱来支持理想。春天是买马最好的时候,这时候的马,由于一个冬天都吃得不太好,身体虚弱,性情也相对虚弱,比较好调养,比较容易换新主人。然而,他们没有钱,等他们下了决心,借高利贷去买马来保护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夏末秋初。
宝音达来和阿拉腾其实在2008年就起了心要保护铁蹄马,他们自以为很聪明地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在当地成立马文化协会。马文化协会在2009年8月初成立了,成立时还举办了那达慕大会,有240多个牧民成了会员。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马文化协会根本无法阻挡限制养马的政策。出自克什克腾旗政府的政策说,马会破坏草原,因此必须全年圈养。马在今后的放牧已经没有用处了,因此一家一户最多只能养一匹马。如果发现马没有圈养,其他人有举报的权利;“旗生态办公室”,旗草原站,一旦发现,就可以对其实施罚款。一匹马发现一次,罚款300元;当然也不会无穷尽地罚款下去,相对来说,罚上一次,一年也就宽待着允许在草原上自由放养了。
宝音达来和阿拉腾家里都养着几十匹马。但这些马都不是铁蹄马。他们因为养这些马,经常被罚款,有时候,一年要被罚一两万元。
成立马文化协会没用,政策的浪潮很快就将席卷所有的地方。克什克腾分为林区、农区和牧区,相对来说,农区和林区的政策要严酷一些,执行起来透彻一些。而铁蹄马的主产区,恰恰是在克什区腾南部的一个白岔沟里。这个地方,主要是农区。当地人为了躲避政策风险,于是开始大量出让铁蹄马。
其实这个地方的铁蹄马过去也不是由农区的人们养着,当年这里有北京军区红山军马场,但现在这个军马场也大体消失了,所养的马改在农户家里寄养。而限制养马的浪潮,正从南向北,从农区向牧区,不紧不慢,不依不饶地推进着。按照宝音达来和阿拉腾的估计,最多到2011年,克什克腾旗所有的地方,都将很严格地执行限制养马的政策。而铁蹄马的数量本来就在逐年下降,最多几百匹,如果没有人去及时把其收留,很可能随风飘逝。
这样一来,铁蹄马就很可能在一夜之间从克什克腾草原上绝根,“就像人身上的虱子似的,就像草原上的狼似的,不经意间,就从你眼前消失了。”宝音达来和阿拉腾,一起借了60000元高利贷,买了16匹马,放养在自家牧场上,这是他们能力的极限。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人一样,他们很清楚在这个时候冒险买马的风险。因此他们决定所有的一切都由二人共同承担。他们想好了,哪怕把自家的马群卖掉,也要留住这些铁蹄马。16匹太少,要正常繁衍下去,有30匹左右是比较理想的,如果有钱,他们准备去收购更多铁蹄马。
(三)环保组织闻声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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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妍和周维都在环保组织“北京天下溪咨询中心”“人与草原网络”项目里工作,宝音达来的家是他们观察草原变化的一个重要“哨位”。2010年8月份,吕妍来到宝音达来家时,意外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车,车上装着7匹铁蹄马。宝音达来和阿拉腾正在蒙古包里休息,那是他们刚刚从南部农区收来的第二批马。
细心的吕妍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借高利贷保护铁蹄马的故事。一回到北京,她就开始写文章,并在另外一个环保组织“达尔问自然求知社”里作了一次讲座。听到这个故事的人无不感动,觉得都应当一起来做些什么。他们准备为宝音达来募捐10万元左右,一是帮他们再购买一些铁蹄马,以便形成可繁衍的种群;二是想帮他们争取特殊政策,允许他们自由养育这些马,因为马是一定要自由地生活在草原上的;三是呼吁北京、上海、南京等地的人,能够与牧民一起,共同保护铁蹄马。
他们一直在想办法,他们在网上公示了周维的个人帐户。他们希望所有知道这消息的人都能够参与进来。目前来说,募捐进展还算顺利,周维的帐户里,已经有不少人捐了钱,加在一块,有20000元左右,离目标不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