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权年已60，自打部队转业，在S监狱一干就是30年。老权总是说，我姓权“木又”权，中队指导员干了20年。一日，政治处宁主任找他谈话，闻言退休，黯然神伤，老权无奈长叹一声，端详着大檐帽上的警徽，眼圈渐渐地红了······
翌日，老权踏上了归途。
初冬的天空飘着几丝游云，老权走到村头，看见豹子黑钉似的五指端着粗瓷大碗蹲在门前吃饭。
吃饭呢，豹子。”老权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吆，这不是权指导员吗？”这豹子，前几年将人打伤致残，被判了刑，恰好在老权的中队服刑。因此，见老权总喊官称。虽然豹子蹲监狱时学一手车工技术，可出狱后没人管束，整天东游西逛，惹是生非。
豹子一双贼眼打量着老权。见老权没戴大檐帽，肩上的两杠三星的警衔也没有了。豹子试探着问：“回来住几天？”
“退休了，回来就不去了。”
豹子狡黠的小眼掠过一丝惊喜。
晚上来家聊聊”。老权亲热地招呼豹子。
老权在外戴大檐帽当警官是小山村的荣耀。晚上，月光如水，老权备足烟和茶。村里人挤满了老权的屋子。
权哥，我和雨顺宅基地纠纷的事，镇里处理我不服，你给托个熟人吧。”
“权叔，镇上老孬打伤俺爹，你到法院给咱找找熟人。”
老权好像没有听到老少爷们的央求，慢慢地吐着烟雾，若有所思。
“权指导员退休了，该让人家过几天舒坦日子。”豹子幽灵似地蹲在墙角，满屋惊喜的目光投向老权，赵家三小子急切地问：“权叔，我们的事你没法管了？”
“管个屁，权指导员没有了两杠三星还不和咱一样。我那事冤得很。有朝一日非把那狗日的摆平不可。”豹子三两步跨到老权面前，小眼里露出凶光。
“屡教不改的东西。”老权怒目圆睁，拍案而起。
“老权，我蹲大牢时，你可没少摆治我，你老权可是没念过老乡的情分，也别怪我不仁义。”豹子狠狠丢下这些话，愤愤而去。
老权合适受过这等奚落，他心急痰涌，一口气没上来，栽倒在地。
老权病了整整两个月，病好后，人们常见他拄着拐杖往豹子家跑，后来，豹子又常带着他往县城跑。
“世道变了，现在是好人怕坏人啊。”淳朴的山里人叹息道。
他权叔，你可是越来越分不清好坏人了。”在村里颇有威望的赵大爷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向老权投去鄙视的目光，老权欲言又止，走了。
腊月二十五的早晨，天下大雪，赵家三小子起早赶年集，在村头的大沟里看见了老权，老权身穿的就警大衣上沾满了雪，爬在沟沿上昏了过去。
“权叔，权叔，”赵家三小子扯着喉咙喊起来。
平镜一样的积雪上有一串清晰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豹子家。看着老权，村里人都摇了摇头。
“活该”。有人低声地骂了一声。
淳朴的山里人还是把老权抬到了镇里医院。
老权清醒了，有气无力地喊着“豹子，豹子。”豹子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老权哆嗦着手伸进了大衣，豹子把老权的手轻轻拽出，又从老权身上摸出一本红丝绒的本本，烫金的“聘书”二字在灯光下闪着金光。
老权看看豹子，又看看聘书，昏了过去。
豹子“扑通”一声跪到在地：“权叔，我对不起您呐，你为我操了多少心，一次次带我到县城找东家，找西家联系能发挥我特长的工作单位，光司法局我们跑了九趟啊。”豹子泣不成声。
村里人明白了，眼泪在眼窝里打转······
（此文曾发表于（2000年的中共河南省政法委机关报《河南法制报》、《特殊园丁》、《河南新生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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