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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人读巧书

(2015-03-19 21:2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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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拙人读巧书

 

本人前不久偶见某书述及“上元由来”有如下三句话,1、于是汉文帝就将正月十五这天定为“元宵节”。2、汉代司马迁在建议汉武帝修改历法,创建《太初历》时,把元宵节列为重大节日。3、《汉书》上也说:“执金吾掌禁夜行,唯正月十五敕许驰(原书印刷为驰,似应为弛)禁,谓之‘放夜’。”

缘于本人作岁时风物资料长编索引,曾翻阅过唐宋类书及有关文献典籍,大致了解上元节的线索脉络。忽见上述三句源自《史记》、《汉书》之说法,顿时像犯了大错急得浑冒汗,深责自己读书不细以致如此疏漏。赶紧先翻《史记》。那三句话内容大致涉及《吕太后本纪》、《孝文帝本纪》、《孝武帝本纪》、《乐书》、《历书》、《天官书》。本人便把这“三纪”“三书”逐页翻阅一遍,竟然未见记载。以周全计,又检阅《孝景帝本纪》、《绛侯周勃世家》、《礼书》、《律书》。还是遍找没有。

随后,取出《汉书》接茬儿查阅。篇次为《惠帝纪》、《高后纪》、《文帝纪》、《景帝纪》、《武帝纪》、《百官公卿表》、《律历志》、《礼乐志》、《周勃传》,仍不见那三句话。

本人从晚上八点开始翻阅,到了早晨六点仍不见那要命的三句话。此时已不仅是冒汗,还有些冒火。本人性急恨活儿,凡事立时就想弄明白子丑寅卯。可一气儿十馀小时徒劳无功,再急也没辙,只得暂且上炕睡觉。躺炕上一时睡不着,还是反复怀疑自己是否翻阅仔细。恍惚间,忽然想出个问题。关于灯节事本人已翻阅过唐代类书《初学记》、宋代类书《太平御览》、部分史书以及手头数十本唐宋明清人笔记,若《史记》、《汉书》中有那三句话的说法,为何这些古代前贤均只字不提。莫非他们集体疏忽大意或视而不见留给后人发现。大概无此可能。这般一想,总算讨来个安稳入眠之理由。

次日中午起来再坐桌前,又将相关类书及前贤笔记再翻一遍,确认当中不仅没那三句话而且连大致意思也没有。于是本人有了结论:那三句话不真。按说点灯熬蜡耗一宿换来“那三句话不真”也算值得,学理问题一个字抠哧一年也不稀奇。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心情不爽甚至气恼。一是写书人不注明引文具体出处或故意错引乃至臆造实在有点儿欺负老实人,至少是欺负我等给个棒槌就紉针类的一根儿筋者。二是道听途说、信口无据、陈陈相因是落笔大忌。若人人如此以非为是致谬误远播,则世风大坏。虽说那本书只是通俗读物非学术专书,可据说其作者是位北京民俗专家,似不该太过随意。本人起先没打算写岁时灯节篇,可一天一宿连起急带气恼实在憋得难受不吐不快,便放下手头事动笔写“灯节由来”。

前些天与友人雅聚聊起此事,某公听完说了一句话:“您就烧高香吧,遇到这主儿是您造化。人家好歹说了《史记》、《汉书》,要换作我,来一句‘古人云’,您下半辈子就甭干别的了。”本人这才明白敢情是自己捡便宜了,连忙举杯邀在座诸公同谢写书人手下留情。

本人有个习惯,大概不该算恶陋,凡著述引文一概亲眼检阅纸版原著。纸版原著无存,则为纸版古代类书或古人著述转引,恪守此条规矩于己于人两方便。时下人的著作本人尚无太多工夫拜读,这次偶然一阅还是周折不小。

此法或许略显拙笨。然而本人压根儿缺灵短巧,也就老实认头拙笨。近日想起清人朱彭寿《安乐康平室随笔》记有两则趣事,若论“拙劲”,朱彭寿公当算一前辈。

趣事一:友人请朱彭寿于京师某酒肆饭局。入雅间,堂中悬一古旧横额,题“推潭仆远”四字。在座鸿儒群相猜测,无一人能解其意。朱彭寿是光绪朝进士,曾任典礼院直学士。长于拟写奏折文献典籍事。民国后任长沙、宜昌关监督。晚年应北洋总统徐世昌之聘纂辑《清儒学案》,学问应该不差。他席间时不时端详“推潭仆远”四字,始终一筹莫展,此事便存在心里。饭局后几日他连问几位方家,亦无一知者。一天朱公与某人偶然谈及此事,某人道:“听老辈儿曾说,此四字似出自《汉书》,然是否足据,本人未作深考。”

朱彭寿自诩“余素好事”,闻某人此言如获至宝。急忙回家取出《汉书》检阅数遍,并无“推潭仆远”四字。朱公心有不甘,复推及于《后汉书》。终在《西南夷莋都夷传》《乐德歌》内找到此四字,“推潭仆远”实为“甘美酒食”之汉语注音,毫无意义可言。朱公最后说:“今记于此,以免后之见此额者,又徒劳研索焉。”

本人读完朱公此篇,边乐边取出《后汉书》按图索骥,证实“推潭仆远”见《后汉书.南蛮西南夷.莋都夷传》:“《远夷乐德歌诗》曰:……甘美酒食。推潭仆远。”《乐德歌》是少数民族诗歌,其“推潭仆远”是外族方言之汉语注音,词义为“甘美酒食”。本人进而琢磨京师这家酒肆掌柜的,他弄来这四字匾额是专为逗趣儿还是有门亲戚是莋都夷人,还是压根儿不懂故作高深,还是被人打镲而浑然不知。总归此举令人费解。

趣事二:某年冬,朱彭寿公自长沙调任湖北宜昌关任监督。他记起蒲松龄(字留仙)《聊斋志异》“陈云栖”篇中述及真生为湖北夷陵人,其父曾举孝廉(孝廉,汉代职官制词,后世指举人功名),其子亦举孝廉。朱彭寿于公务之馀购得《宜昌府志》检阅,发现自明朝及清代宜昌府科第中举册内没有真姓人氏。他又恐真生或系假名,便查阅其他姓氏,亦无祖孙同举孝廉者,遂方知此事纯属虚构。朱彭寿最后说了蒲留仙公两句:“独怪此老当日下笔时,不知何以弄此狡狯,无端指一地名,致二百年后,犹令好事如余者,刻舟求剑,甘受其紿。”

本人找出《聊斋志异》翻到“陈云栖”篇,首句云:“真毓生,楚夷陵人,孝廉之子。”末句云:“母八十馀岁而终。孙皆入泮;长孙,云眠所出,已中乡选矣。”泮即泮宫,明清府县官学称谓,入泮即有秀才功名之意。乡选即考中乡试举人。就为蒲留仙这两句话,朱彭寿竟翻遍明清两朝宜昌府历科乡试榜录核对,真可谓奇人。蒲松龄这篇《陈云栖》三千馀字,通篇讲的是真毓生娶陈云栖、盛云眠俩女道士事,只首尾两句言及真氏祖孙举孝廉。如此又见朱彭寿这般士子对功名榜事何等留意,再可谓好记性。

朱彭寿公如此深挖细究志怪小说家言,其拙劲儿或甚于本人纠结时下民俗家言。当然本人与朱前贤不可并举相比,惟拙笨一项似有相近处。论笨,我胜于他;论拙,他强于我。且都该“甘受其紿”。论取巧,则今人超古人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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