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睡狮”昔年一解

       百多年来，法王拿破仑那句“中国是一头东亚睡狮，她一旦醒来将会震惊世界”常见诸国人口头笔端。此话是否出自拿破仑之口，笔者未见考据文献，但它源自西方人大概不会错。这句话或由晚清维新派黄遵宪等人引介国内，遂流行开来。国人多习惯以此话自警并警人，无不冀望“睡狮”醒来的那一天。或曰“东亚睡狮醒了”，愤发豪勇之气似能令人为之一振。

早在光绪朝末即二十世纪初，国内即有人对西方所言“东亚睡狮”一语力求甚解，汪康年公就是一例。汪康年（1860-1911），字穰卿，浙江钱塘人，出身仕宦。光绪十八年（1892）入京会试中式，因足疾突发，不及应殿试即回乡养病。两年后入京补殿试，及第，授职内阁中书，后入湖广总督张之洞幕府。又往来京沪间，投身报业，为一时名流。从汪穰卿存留文字看，汪公游历遍访，直笔无讳。当得见多识广，知行方正。

汪穰卿曾以“狮而云睡，终有一醒之时”其何取义问某西方人，该西人只笑而不答。某日汪公偶见外国马戏团驯兽师，又以此话请教叩解。驯狮人答：“这话意义可谓深远。从前我们驯狮之法，是让母狗哺乳幼狮。迨狮子长大，身虽狮形，习性却是随狗，很容易驯之游戏。后来有人真把它当成温顺大狗，掰开狮口拨数其牙齿。岂料狮子正逢饥饿时，竟趁势一口，将人头咬下。现场目睹者无不大骇，一致谴责我等驯狮技术大有问题。后经反复思虑，想出一法。先以少许生鸦片抹于牛肉喂与狮子，往后逐渐加量。如此，吃了鸦片的狮子终日昏昏沉沉宛如梦游，人可随意指挥调戏之。虽然狮子能张牙舞爪，吼声如雷，此不过做梦而已，根本不能咬人。它有狮子之行，无狮子之质，连狗性也没了，且将长睡不醒。贵国庞然大物好比狮子，而受毒之深，何止于鸦片？以上所言，大概就是您问那句话的意思。”

汪穰卿闻言，喟然道：“噫，可惧哉！吾愿中国人憬然悟之。”

此为百馀年前汪穰卿借西方人之口对“东亚睡狮”所作一解，见诸汪公笔记“睡狮”篇。不知百年后国人对西人所言“东亚睡狮”语是否另有他解，亦不知中国所受之毒或有缓解否，该算醒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