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搜到一篇云台山的游记,使我的思绪回到20多年前,那时我们就是在黄树业、范勤年教授带领下、第一批为云台山做风景区规划设计的大学生。当时云台山还是一片原始,什么都不是,现在已经是河南省第二大旅游区了,真是沧海桑田啊。当时焦作市旅游局、规划局到我们班要毕业生,我们没有一个人去,连河南籍的同学也没有去,可见当时条件多艰苦啊。
老潭沟观瀑记
王绶青
明天要去看老潭沟瀑布,300米高的大瀑布!
今年8月2日,我们聚集在焦作山阳宾馆里,一面焦急地等待着探路人回来报信儿,一面热切地盼望着去郑州接客人的车子能如期到来。天过午,探路人两脚泥泞、一身雨水回来了,说:路冲坏了一些,但吉普车能过去,大家一颗心方落了地。水涨得很大,看瀑布需要跬水或渡船。接着,接客人的车子也回来了。接来的是国家建设部城乡建设司副司长、中国风景园林学会副会长甘伟霖同志和省建设厅的同志,由武汉城建学院风景园林系的阎主任和黄树业教授陪同,差不多同时,去济源王屋山考察的范勤年教授也赶回来了。3路人马会合到一起,单等明天登山观瀑了。
黄、范二位教授是国内知名的风景园林方面的专家,来焦作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是专门带着学生来考察这一带的旅游资源和做总体规划的。老潭沟,自然他们是去过的,那瀑布也不止看过一次,并进行过实地测量。晚饭后,我们自动凑到他们房间,听他们讲述关于那瀑布的壮丽景观,讲述登王屋的所见所闻。“老潭沟瀑布在焦作东北40公里的修武县境,是云台山景区的一个景点,马鞍石水库的源头……”正当他们谈得津津有味,我们听得渐渐入迷的时候,忽然当地气象台站预报说:明天阴天有雷阵雨。一下子,把我们的心提到喉咙眼儿上。
次日清晨起来,先看天;天阴沉着,飘着零星小雨。但见东道主按“既定方针”紧张地准备着车辆、干粮、橡皮舟、雨鞋之类的东西,谁也说不清到底去成去不成,谁也不愿意说一句扫兴的话。早饭后,很少有人回屋,三三两两一伙站在屋檐下抽烟、交谈,等侯“发落”。
9时许,只听市城建局的高局长、徐主任喊“上车啦!”我们算吃了定心丸。
车子似解人意。5辆吉普鱼贯而行,像要追回失去的时间;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谁也顾不上仔细端详。由于早有思想准备,路并不觉怎么难走,不一会儿便到了马鞍石水库管理所。车停下来,修武县的同志早在那里等了。简单地说了几句见面话,大家便又上车了。
休息。进餐。查看路线。商量如何渡水登山。但不管干什么,都忘不了观景。这是老潭沟景区的一个“综合”山口。这个景区,涵有6条潭瀑竞胜、泉壑争流的山沟,即:老潭沟、小寨沟、红龙沟、青龙沟、黄龙沟和龙洞沟。各沟的泉溪潭瀑汇流到一起,形成眼前这条子房河,九曲八折向东南,注入马鞍石水库。因为刚刚看过山,大家的注意力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水上。俯首看河,深处呈靛蓝色,卷锦舒绣;浅处呈雪白色,滚玉溅珠。山泉水清,清得如染如滤,清得人心爽目凉。那满河筒子大大小小的卵石,经过不知多少年的冲刷磨洗,光如葫芦光如鸭蛋,光如当阳峪上了釉子的瓷器,一个个袒露着冰肤玉肌,在浪花中嬉闹,并望着我们这批陌生的人,仿佛在说:下来吧,下来吧,这里是清凉世界!
老潭沟纵深约5华里,由东南向西北呈S形;从始到终满沟都是清冽的山水,沟的尽头便是那瀑布。北岸有两条路:上行线是晋豫古道,从峭壁间开凿而成,如攀云梯,如登仙界,如入穹霄,可达瀑布的极顶;下行线沿沟畔逆水而走,可达瀑布的脚下。看瀑布,最佳的路线是先渡水到北岸,行一段路,再折回南岸,直到瀑布对面的南山包(人们叫它“望瀑台”)上方能看个淋漓尽致;然后从瀑布脚下穿过,由北岸返回。
探路人说,河水比昨天涨了许多。流势湍急,级差跌宕,橡皮舟已用不上了,想隔岸拴上绳索,让大家扶绳而过以保安全。哪承想,争强好胜的年轻人早已跳进河里,以身试水,蹬了个来回,说:“没问题,能蹬过去!”河有10来米宽。他们站在河中间的石头上招呼我们,准备搀我们。我们总共有20多人,老中青都有,还有3位女同志。胆大的、个高的、年纪轻的先蹬过去几个,顿时间大家化担心而为好奇了。你不下水不知这水的滋味。水淹大腿深,沁凉沁凉,凉得肌肉痒痒的,麻麻的。每一抬脚,则欲进又退;每走一步,则又惊又喜。及至蹬过河心到达岸边的浅水处,则又依依不舍离开这水,或洗脸,或漱口、或拣石,心中不知平添了多少平素匮缺的山情水趣!回头望望尚未过河的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马,一未用舟,二未用绳,在一河两岸呼唤、欢笑、叮嘱、关照的声浪和氛围中,一个个安全抵达了彼岸。待到第二次跬水——从北岸折回南岸时,那简直可以说不叫“跬水”而是“玩水”了。路线也不止是一条而是三五结伴、各行其便。那已经被征服了的河水好像也温驯多了。人得意时往往忘形。人忘形时往往现出童真。吹口笛的、哼歌曲的、逗笑话的、打水漂的,自得其乐,妙趣横生,仿佛个个都回到了童年。谁知摄像师躲在哪里悄悄录下了这组镜头,尔后看录像时,让人笑得肚疼。
南岸,是一条濒山临水、曲曲弯弯、高高低低不成路的小路。路在灌木丛和草丛中掩着,很窄,只容一个通过,我们的队伍拉成了一溜长蛇阵,领路和讲解的同志又在前边,初来乍到的人谁也弄不清哪里是哪里,只有接踵尾随而行,因为连日降雨,山泉是最旺盛的时节。走着走着,时不时脚边就有一股清澈的泉水流过,谁也数不清这一路上该有多少这样的山泉;有时,忽然听前后的人惊呼:“看,那儿有一条瀑布!”就停下脚来,在人家的指点下,草草看上一眼。其实,这岸那岸,远处近处,云里雾里,这样大大小小的瀑布多啦,同样是数也数不清。要搁在别处当然金贵啦,希罕啦;可在这里,有一条300米高的大瀑布比着、压着,谁还把它们放在眼里!
这一程,因为心都操在“路”上,竞不知遗漏了多少好景。正行间,忽听远处有沉沉的雷声,心想:糟了!昨晚不是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吗?在这深山野沟的崎岖山道上,要真来上一阵大雨,怕是回也回不去了!少顷,前边传来话说,这是瀑布的声音。啊,未见其面,先闻其声。轰轰然,如当顶掠过的飞机;隆隆然,如静夜驰过的火车,好不威风!这声音,像在召唤着我们,使我们由不得加快了脚步。
再前行,感到凉气扑人;继而,有丝丝冷风;继而有细如粉状的寒雨;沉雷般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大越近。
在老潭沟由西向北的转弯处,我们攀登上一座树木葱茏的山包——望瀑台。仰首望,台正北几十米远处便是那条冲天而降、一泻千丈的瀑布。
此时此刻,仿佛一切形容词都失去了生命,一切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它那磅礴的气势、超凡的姿容。我只有怀着一颗崇敬的心,默默地望着它,默默地赞叹着大自然这惊天动地的壮举,享受着大自然对人类的美的赐予。
领队征求大家的意见:要么继续朝前走,从瀑布前面穿过,转过北路回去。要么就地向后转,由原路返回。同志们情绪正浓、兴致正高,哪有后退的道理?于是,便顶风冒雨沿沟西侧,向着瀑布进军。
这一段路更难走。雨是硬雨,像飞洒的沙石;风是烈风,像拦路的猛兽。瀑布生发出来的这硬雨烈风,覆盖了整个沟筒子,把脚下的石头泼溅得精湿溜光,真是一步一滑,举步维艰。就这样,大家互相照料着,屏住气,猫着腰,一步一步向瀑布贴近贴近,好容易来到瀑布右侧的一个遮风避雨的山檐下,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瀑布就在我们的眼前,就在我们的身边。但近是近了,风却更大了,雨更猛了,雾更浓了。瀑布掀起的气浪冷气逼人,一探出身来,就把你又推了回去;瀑布爆发的吼声振聋发聩,人像置身在沙场的鼓角阵里,像置身在纺织厂的织布车间,说话都需要贴着耳朵喊叫并辅以手势。近是近了,却反倒看不清了——目光所及,只能看到瀑布的下半身,上半身全掩在云雾之中,水天一色,浑然一体。那驾风御雷、龙吟虎啸的瀑布,跌落地面时总有十几米宽,俨然是一道奔腾的大河,那反冲起来的水花水柱,也有数米高,冰弹玉跃,涌雪堆银,煞是壮观。瀑布的正下面,是一老潭,深不可测,沟亦因其而得名。潭前,是一片平平整整的石坪,像我们常见的水库滚水大坝一样,潭水满了从上面溢出,向南跌入丈许的悬崖下,形成又一级瀑布,然后泻入沟河。后来有人告诉我:这片石坪,是一块完整的紫砂岩,宽20米,长15米,共300平方米;由于常年的冲涮洗磨,形成水纹一样的波浪,故称波浪石。波浪石的东西两端,各有数具色如黑铁、形如碉堡的巨石,像是瀑布的门户。我们就是要从这老潭前面,瀑布下面,波浪石上面冲过去,才能到达东岸。这无疑是有危险的。头上风劈雨砍,脚下水溢石滑,一不小心跌倒了就会被风浪卷进那汹涌的沟河里。风大,撑不起伞来,雨猛,睁不开眼来。看来,这瀑布是威严的,冷漠的,硬是不让人们贴近它,接触它。但眼下是“华山一条路”,舍此再无别的选择。
经过一番安排以后,先由当地的同志和武汉城建学院的几位同学冲了过去。接着,轻扶老,强扶弱,三人一拨,两人一组,终于都安全地冲了过来,经受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赢得了胜利的一搏。
上得岸来,一个个像落汤鸡似的,浑身上下都给浇湿了;但一个个都露着雪白的牙齿,在笑,心中升腾起无限的欢欣。
开始向后返。人们一步一回首地望着那瀑布,眷恋着那瀑布。距离越来越远,却越来越看得清楚。直到山路转弯将要看不见那瀑布时,人们却不约而同地停下来,贪婪地再看它最后一眼。而这最后一眼,比开始的第一眼还要印象深刻,还要一往情深。因为人们为了了解它、开发它,已经付出了代价,同时也将要接纳它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