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中国的京戏一样，芭蕾就是俄罗斯的国粹，在国人心目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就算你不相信他人对于芭蕾的评价与痴迷，只要你欣赏过一次俄罗斯的芭蕾都会被它的魅力所征服，从而无可救药地爱上它。

在前往圣彼得堡之前，卡佳——我们的导游就开始游说众团友：柴科夫斯基是俄罗斯伟大的作曲家，更是俄罗斯芭蕾舞音乐之父，他开创了芭蕾舞在俄罗斯的鼎盛时期。而圣彼得堡对于柴科夫斯基来说是一个铭刻终生的地方，他的音乐之路始于这里，而最终他的生命也是在这里、在他所热爱的音乐舞台画上了句号。到了圣彼得堡不看芭蕾就等于没有触摸到它的灵魂与精髓，因为这项艺术正是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和梦幻肢体完美结合、共同演绎的结晶。

确切地说我既不是什么追赶潮流的文艺青年，更不知晓附庸风雅为何物，但置身于海量信息铺天盖地的当今世界，我还是有幸聆听到天才芭蕾舞巨星乌兰诺娃的芳名，当即脑海里便闪现出活泼可爱的“四小天鹅”的芭蕾经典形象。在她的表演中，芭蕾功底、舞台表演、造型姿态三者水乳交融，很好地服从于形象塑造、剧情铺陈的要求。“乌兰诺娃的芭蕾，美得像雕塑的线条，像建筑的节奏……”带着几分蠢蠢欲动的憧憬与好奇，我决定响应卡佳的号召——潇洒地享受一回这90美金一场的艺术盛宴。

离开圣彼得堡的头晚，当大巴车载着我们七零八落的10来个人到达涅瓦河畔一座较为普通的建筑前时，我心里不禁产生一丝后悔。毕竟我们是50多人的大团，绝大多数都被看似昂贵的90美金挡在了剧院门外，其实我明白团友们谁都不愁这点钱，问题的关健是价值取向不同。

眼前毫不起眼的剧院难免让人失落，下车时我顺嘴溜出一句：“该不会是草台班子吧？”

不想这句话引起了卡佳的不满，她一连说了几个“NO”。停顿了一会儿，卡佳一脸严肃地对我说：“草台班子只有中国有，俄罗斯的芭蕾舞可是完美至极的巅峰艺术。”

卡佳是北师大的留学生，才归国没几年，谙熟中国国情。这些天来的友好相处，使我不便与她争辨，对她的不高兴，我也只能报以致歉的微笑。

步入剧院大厅，顿感被一种典雅高贵气氛所环绕。这应该是十八、十九世纪的建筑，虽然剧院大约只能容纳五、六百人观赏，但剧院从平面到穹顶居然设计有环型四层看台包箱，包箱里几乎都是手持玫瑰、身穿晚礼服、头戴礼帽、有的还戴有网眼面罩的女人和西装革履、形态各异的男人，完全是彼得大帝时期上流社会的再现。卡佳将我们一一安排好之后，在我旁边坐下。然后从随身的手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化妆盒，打开给自己补了补妆。我看她如此臭美，笑着对她说：“你太在乎仪表了！”

她自顾化妆，头都没抬回了一句：“按理说，今天这种场合，你们也应该注重一下仪表穿正装才对。”

我忽然反应过来，我们这一行所谓文明古国的来客竟然一律休闲服，个个都以为还在旅游点观景赏花呢，哪像在欣赏一出讲究礼仪的高雅演出。“抱歉，抱歉，我们没这个习惯。”我忙回应卡佳。

“也怪我，事先来不及叮嘱你们。”卡加无意怪罪。

卡佳无意中的一句抱怨，让我烧红了脸。在她的眼里，我们分明是一群不分场合、不懂礼仪的俗人！一群连起码的礼仪都不懂的看客，何谈欣赏高雅艺术了。此刻，我窘态难耐，于是便默不作声。为打破僵局，卡佳换了个话题，“哎，你觉得这个剧院怎么样？”

“没想到这个剧院还不错，虽然从外观上看不起眼，但里面还……”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说话就显得支支吾吾的。

卡佳抬起头，对我笑笑，“我想一开始你肯定小瞧了我带你来的这个地方，你们只知道国家大剧院啦，马琳斯基剧院啦，诸如此类的大剧院，其实，看芭蕾就要在这种普通剧院看才有味道，这就像你们看京剧要去天桥，而不去中国大剧院，才觉得味道正宗一样。”

看来，卡佳还对我刚来时“草台班子”的冲口而出耿耿于怀。这便应验了那句“言多必失”的古训，一不当心就在卡佳面前露了怯。这之后，我时刻不忘提醒自己：没搞清状况之前，与她交谈一定要小心为上。

剧场在七点钟开演前响了三遍铃。第一遍铃是提醒还在走廊里的观众进入院场坐好，第二遍铃响时，两边的壁灯熄灭了，剧场里灯光变暗，到第三遍时，吊在剧院穹顶上的水晶吊灯也熄灭了，只留下包厢里的小灯和指路灯。随着前奏曲目的响起，优美的旋律逐渐把观众带进了主题，在一阵漫妙的音乐声中，红色绒布大幕徐徐拉起：演出开始了！

庞大的交响乐队缓缓奏响了优美的乐章，华丽的舞台背景给人美仑美奂的冲击，群体演员的亮相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演出节目分上下两场：第一场是尽显奢华的宫廷舞；第二场是童话般的王子与天鹅的传统经典。华美的舞台上，男演员英俊健美，女演员婀娜性感，尤其是那些端立于脚尖之上的女演员们，以她们那双灵动魅惑的红舞鞋和纤长优美的双腿，舞出了人间最美的画面。然而，据说用脚尖跳舞十分困难。那些献身芭蕾舞艺术、探索其奥秘与美的舞者并不愿意将秘密公诸于众。仿佛一旦揭开芭蕾舞鞋的秘密，芭蕾舞的神秘与吸引力也就不复存在似的。随着剧情的此起彼伏，演员的激情诠释，观众们都沉浸其中，如潮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可惜剧场不允许摄录像，即使用手机偶拍两张都会招来责任心极强的俄罗斯老大妈责怪的眼神，这也成为了享受视觉盛宴过后留下的小小遗憾。

第一场的演出眨眼就结束了。十分钟的休息期间，我向卡佳讨教了很多关于芭蕾的事，其中重点谈的是俄罗斯芭蕾。卡佳见识颇广，她除了对俄罗斯的人文、历史十分熟悉外，对俄罗斯的艺术也很在行，她饶有兴致地告诉我：

“十九世纪中叶，芭蕾舞成为俄罗斯追求西方化中的一个重要部分，那时的俄罗斯不仅将芭蕾舞视为一种艺术，而且将其与人们的举止行为相联系，舞蹈训练甚至成为像军事训练一样的必修课。在俄罗斯帝国统治者的支持下，彼得堡成为芭蕾舞的中心，法国出生的芭蕾舞创作者彼季帕在俄罗斯生活了50多年，他帮助俄罗斯的芭蕾舞变得更大型和更豪华。1877年，著名的大型芭蕾舞《舞姬》在俄罗斯首次公演。彼季帕还与俄罗斯音乐家柴可夫斯基一起工作，创作了著名的芭蕾舞剧《睡美人》，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使芭蕾舞演员的头脑和精神得到了升华。”

“柴可夫斯基可是位伟大的作曲家，除了创作出《睡美人》外，还创作了《胡桃夹子》和《天鹅湖》，对吧？”我自持对柴可夫斯基有些了解，便与卡佳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啊……哈……你知道得蛮多的嘛！”卡佳见我竟能说出柴可夫斯基的三个代表作，她一边拍拍我的肩膀，一边夸奖我。

“不多，不多，一点点。”我谦虚地挥挥手。

“你说的没错，这两个剧目是彼季帕与另一位舞蹈创作者伊万诺夫一起采用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创作的。”

“你们俄罗斯的文艺界很伟大啊！真是人才辈出，为世界人民贡献了众多的优秀作品。”

“那是！进入二十世纪后，俄罗斯对芭蕾舞的发展仍有很大贡献，这主要归功于俄罗斯人贾吉列夫和他在巴黎创建的芭蕾舞团的那些顶级的芭蕾舞演员，包括安娜·帕夫洛娃及瓦斯拉夫·尼金斯基等，当时在巴黎演出的著名俄罗斯芭蕾舞，包括《火鸟》、《彼得鲁什卡》等大胆的作品，表达了对芭蕾舞和现代艺术一种新的诠释。”一旦卡佳拉开了话匣子，就像哺育她长大的涅瓦河一样川流不息。

此刻，剧院的铃声又响起了，这是在提示第二场的演出即将开始。于是，我们迅速坐定，都默不作声了。仰慕已久的《天鹅湖》终于徐徐展现在眼前。

序曲开始奏响，双簧管吹出了柔和的曲调引出故事的线索，这是天鹅主题的变体，它概略地勾划了被邪术变为天鹅的姑娘那动人而凄惨的图景。这一幕是庆祝王子成年礼的盛大舞会，音乐主要由各种华丽明朗和热情奔放的舞曲组成。此时，夜空出现一群天鹅，它们充满了温柔的美和伤感。接下来是《匈牙利舞》，音乐前半段舒缓而伤感，后半段节奏强烈，与舞者的粗犷一起营造出狂热的氛围。《西班牙舞》，《那波里舞曲》……节奏越来越快，演员的表演令人目不暇接，气氛越来越热烈。《四小天鹅舞》终于登场，曲调轻松活泼，节奏干净利落，描绘出了小天鹅在湖畔嬉游的情景，质朴动人而又富于田园般的诗意。

“太精采了，太精采了！”台下掌声雷动，全体起立，为演员、为乐队、为俄罗斯的国粹，群情激动的人们掌声经久不息。

回来的路上，同行的一位音乐人一路赞不绝口，“芭蕾那种脚尖艺术，超越了平衡规律，超越了地心引力，超越了人的行动常态。芭蕾舞者不再属于地球，他的王国是天上的空间，是自由幻想的领域，那里一切如梦似幻。”我静听着她珠圆玉润般的专业点评，不禁感慨这真是一席物超所值的精神大餐。我对此前卡佳捍卫俄罗斯芭蕾舞艺术所持的态度肃然起敬，在中国旅游恐怕很难遇到如此立场坚定、对民族文化极负责任感又能挺身捍卫国粹艺术的导游了，为此，我不得不在心里对卡佳默默敬礼。

以前“陶冶情操”这几个字也仅止于挂在嘴边，但俄罗斯之行的这场芭蕾表演，因为有了一种精神升华、心灵陶冶的感觉而令人久久难以忘怀。无论舞蹈、音乐、还是剧场都是一流的。回到驻地，一些未看演出的团友跑来问我：“演出值不值得看？”我举起拇指，自豪地说：“整场演出只能用一个字形容，棒！”

我在想：90美金对未观看表演的人也许有些沾沾自喜，又可以带回去一条漂亮的紫金项链了。可对于我来说，90美金却让我耳渲目染、亲身体验了人类艺术奇葩的绝美绽放，而且是在芭蕾舞的故地——美丽的圣彼得堡，我感到拥有了一种无价的资本、一笔难得的财富，禁不住沾沾自喜而为之津津乐道。

芭蕾舞演出剧院

柴可夫斯基墓

天才舞蹈家乌兰诺娃墓

天鹅湖中的四小天鹅舞

天鹅湖剧照

演员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