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兵上尉鲁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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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门下,我发觉除了建筑物气势宏伟外,其真正魅力在于四幅巨型浮雕。
装饰雕塑是任何一座凯旋门上不可或缺的,设计师们原本委任因《那不勒斯的渔童》而声名鹊起的浪漫主义雕塑家吕德完成全部四幅浮雕,但最终他只完成了第一幅,也就是面朝香榭里舍大街右侧的那副,这就是《马赛曲》,也称《莱茵军战歌》。另外三幅《胜利》、《抵抗》、《和平》因种种原因,后由其他艺术家完成。看着这幅浮雕,人们不禁想起当年法国人民组织义勇军奔赴前线与普鲁士军队英勇作战的情景,战士们唱着激昂雄壮的军歌走向战场,“前进!前进!祖国的儿女,那光荣的时刻已来临……”
殊不知这首军歌是由奔赴前线抗敌的一位工兵上尉谱写的。
1789年爆发的法国大革命,废除了全部封建制度,发布了《人权宣言》。人权和自由平等的基本原则一经确立,就意味着封建贵族的王权将被永远废除。法国大革命引起了欧洲邻国封建统治者的不安和敌视,他们企图以武装干涉扼杀法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奥地利和普鲁士联合发表宣言,要求法国恢复国王的权力。法国逃亡贵族在国外招募军队准备复辟,瑞典、俄国、西班牙、萨丁王国都表示支持。 1792年4月20日,法国对奥宣战。
在与普鲁士仅一水之隔的斯特拉斯堡,街头是一片“缮甲兵、具卒乘”的战争动员场面,人们枕戈待旦。斯特拉斯堡的市长是一位男爵,他虽然身为贵族,思想却很激进,支持自由运动。男爵市长忙着做各种战前准备,组织集会,鼓舞士气,与军官们热烈地谈论建功立业的豪言壮语。市长先生忽然想起,将士们冲锋陷阵的时候应该有一首符合眼下情景的战歌才好,高唱慷慨激昂的战歌扑向敌人阵地,那才够味。他想到当地驻军里有一位军官曾经写过一首自由颂歌,经人谱曲后唱起来还算上口。于是,市长先生找到了工兵上尉鲁热·德·利尔。鲁热接受了市长的邀请,答应试试看。
上尉对自己没有什么把握,他虽然既写诗又作曲,但那都是些业余消遣,可以讨女人的欢心。他的诗从未发表过,他甚至写过歌剧,不过他自己也知道不必奢望有哪一天歌剧会上演。但是,他对自己善于灵机一动,写些即兴的小诗这方面的才能是了解的。
鲁热回到自己的住所,当晚就开始了创作。夜已经深了,连日来的激昂情绪此时仍难以平静。想到一旦战争打响,法兰西的美丽田庄将被外国军队践踏,他很快找到了歌词的起句:“起来,祖国的儿女,那光荣的时刻已经来临!”只是这两句,就把上尉自己感动了,他知道灵感正在降临。他不敢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感觉,几天来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各种爱国热情,对专制制度的愤怒,对平等自由的热爱,一时间汇聚笔端,变成斗志昂扬的诗篇。音乐的韵律也不必苦苦琢磨,士兵行军的步伐、军中的号角、炮车的辚辚声、骑兵的马蹄声早已构成高响入云的战歌,此时似乎有一个来自夜空的声音在向他传授,只须记下这个声音就行了。鲁热从未感到过像今夜这样的激情,从未经历过今夜这样的亢奋,一种神奇的力量聚在他的体内,使他热血沸腾,使他这个庸常之辈奇迹般地爆发出雷霆千钧之力。
天将破晓,歌曲已经完成,这是一支心灵的曲子,是从心灵中喷涌而出的曲子,是一首真正的战歌,一首不朽的名曲诞生了:
前进,前进,祖国的儿女
那光荣的时刻已经到来……
我们在伟大祖国面前
誓向敌人复仇
我们渴望珍贵的自由
决心为它而战斗到底……
激昂的旋律从他的笔下流出,强劲的节拍出现在稿纸上,正如茨威格后来所说:“鲁热,这个普通的法国公民,这个以前只是有点音乐喜好的人,这种不属于他的亢奋和热情,这种神奇的魔力在这一瞬间聚集,迸发而出,把他对音乐的理解达到大师的级别,这刹那间的光芒和荣耀,像一棵灿烂耀眼的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一夜之间,使这位先生跻身于不朽者的行列。”
当教堂钟声响起的时候,鲁热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作品。他迅速赶到市长家里,在钢琴前坐下,开始自弹自唱:
“前进,前进,祖国的儿女……”
当时在场的共有10个人,市长夫妇和两个侄女、区检察官和他的妻子、市政厅书记官、家庭教师和两名大学生。他们一个个激动万分。市长情不自禁地跟唱:“快拿起武器,公民们!”检察官放声大哭,一位大学生挥舞帽子,高呼:“法兰西万岁!”
4月29日,市长特地组织了一次演奏会。会上,国民自卫军的乐队演奏了这首《莱茵军战歌》,全场掌声如雷。当时,没有人能想到,这首歌后来会成为法兰西民族心中的圣曲。
两个月以后,形势发生了变化,普鲁士奥地利联军攻入法国;并且发出威胁,如果法国国王和王室受到侵犯,就要对巴黎进行“军事惩罚并全部毁灭,处死暴徒以惩其罪行”。这个宣言激怒了法国各地的革命力量,各地纷纷招募新兵,组成结盟军开赴巴黎,展开废除王权的共和运动,并准备抗击外国军事于涉。
在法国最南端城市马赛,迅速组织起一支500人的结盟军向巴黎进发。一个叫米勒的医科大学生把他得到的《莱茵军战歌》推荐给马赛军。歌曲的激昂气势振奋了人们,马赛结盟军一路上高唱这首革命歌曲开往巴黎,沿途还散发印刷的歌片。当他们到达巴黎时,以军旗和这首歌为前导,成千上万的人在街头迎接这支部队。他们听到马赛人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一支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歌,这是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那歌词唱出了此刻他们要喊出的战斗口号。这首歌,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由于是马赛人带来了这首歌,人们把它叫做《马赛曲》。
《马赛曲》使鲁热名声大振,他的名声甚至超过了莫里哀、伏尔泰等先辈,法兰西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雄壮的乐曲。可是在18世纪后期至19世纪前期,鲁热的名声只存在于历史中,那时的人们远没有认识到他的价值,没有人关心他,也没有人理解他。
鲁热还有那个男爵市长,两位英雄之曲的创造者,并没有因为这支曲子而受到人们的尊敬,相反,男爵市长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被革命者送上了断头台。鲁热则潦倒一生,在火红的革命时代默默无闻,而《马赛曲》奇迹般推动着革命的发展。革命的断头台,面对的不再是敌人,还有革命者。大革命的领袖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丹东都被革命者送上了断头台,这样的结果肯定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也一定与他们的初衷背道而驰。可是在后来的历史发展中这样的悲剧一次又一次的重演,这也许是鲁热后来远离革命的原因,也是他潦倒一生的原因。
1836年,鲁热在舒瓦格勒罗去世,在这之前,鲁热贫困潦倒。他衣衫褴褛,有时吃不饱肚子,住的地方潮湿阴森,夏天挡不住雨水,冬天寒风凛冽。1830年7月,路易·菲利普给了鲁热一笔养老金,鲁热就靠着这笔养老金撑到去世。《马赛曲》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越来越来受到人们的重视,1795年《马赛曲》成为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国歌,1879年成为第三共和国的国歌。二战结束以后,《马赛曲》又一次成为法兰西共和国的国歌至今。尽管《马赛曲》在流传的过程中,不断的被修改,战歌变成了颂歌,与鲁热的原作相去甚远,但这并不能抹杀曲作者的伟大。
鲁热终于被历史发现,他的遗体葬在荣军院与法国大革命中最伟大的民族英雄——拿破仑为伴,这也许跟拿破仑那句大加赞赏鲁热的话有关,“《马赛曲》是共和国最伟大的将军,它所创造的奇迹是不可思议的。”后来,鲁热的灵柩又被迁往先贤祠,长眠在祖国最荣誉的地方,他也许是世界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因为一首曲子而一夜成名的人。
《马赛曲》的影响是世界性的,从19世纪到20世纪,在许多国家的民主革命运动中,革命者都高唱《马赛曲》。许多共和制国家的国歌里都有《马赛曲》的影子:德国浪漫派音乐家舒曼的《维也纳狂欢节》里采用了《马赛曲》的旋律,英国作曲家埃尔加的《音乐创作者》采用了此曲,俄国作曲家柴科夫斯基的《1812序曲》里更是巧妙地运用了此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