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高速路上平稳的飞驰着,路的两边是犹如油画一样的田野,草,绿的简直要要滴翠,天,蓝的似乎要透明,德国人的田野也象德国人一样有着精确的尺度与界域,似乎也有着强烈的是非与伦理。田野的尽头都是浓密的树林,德国的树,就象德国的男子,高大壮硕,直直的不枝不蔓的向上生长。
车不知不觉就到了海德堡,让人毫无防备的就进入了画中。海德堡,有环山绕水的秀美景色,在这里出土了距今50万年的欧洲最古老的人类化石;1386年鲁普莱希特选帝侯在这里创办了德国最古老的大学;建于13世纪的海德堡城堡竟然用了400多年才竣工……这一连串的数字为海德堡涂上了神秘的色彩,使我跃跃欲试,渴望到这里追寻诗歌里所吟诵的浪漫情调,体味画卷里散发出的迷人气息。所以,当汽车向海德堡越行越近之时,竟有一种久违的激动和紧张,仿佛是在赶赴一个心仪已久的女子的约会。
一个“偷心”的城市
历史上海德堡地区很早就有凯尔特人定居,后来罗马帝国在此筑有军事要塞。海德堡早在在1196年就正式出现在历史文献中,当时是个小城邑。1214年开始成为法尔茨选帝侯的宫邸所在地。其后几百年间,海德堡虽不断被争夺,饱受战争破坏,却得到了快速发展。1386年海德堡大学设立后,逐步成为当时欧洲的政治、经济、文化重镇。18世纪后海德堡的重要地位逐渐失去,1720年选帝侯的宫邸迁移,而在文化方面,海德堡却进入了走向辉煌的时代。
海德堡是德国浪漫之都的代表,古堡遗迹雄伟地矗立在山顶上、丛林间,俯瞰着整个城市。山脚下的内卡河静静地流淌着,河上横跨一座朝上拱起的中世纪古桥,气势磅礴。如诗如画的山谷里是丝毫未经二战战火摧残的老城区,似乎是镶嵌在平缓的奥登瓦尔德山的山麓里。王座山上绿树葱茏,中世纪的古堡隐现其中;内卡河缓缓流淌穿城而过,美丽的古石桥横卧江面;海德堡的老城依山面河,尖顶红瓦的巴洛克风格错落有秩。古堡、石桥、古意盎然的老城与青山绿水交相辉映,折射出浪漫和迷人的色彩,难怪被19世纪的文人骚客视为中古精神的象征。古堡对面的哲人之路曲径通幽,两旁树木葱郁,鸟语花香,被誉为“欧洲最美丽的散步场所”。
海德堡是二战期间唯一没有被盟军飞机轰炸过的城市,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动人的故事。当地留学生朋友告诉我一个女孩救了一个城市的动人故事。二战后期,盟军进攻德国,决定留一个城市不轰炸,以留作日后盟军司令部所用。从德国这么多城市中选择,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位美国将军最后用红色铅笔圈起了海德堡。因为他曾就读于海德堡大学,在这个美丽的小山城里度过了他的初恋时光。潺潺的内卡河水和那个德国姑娘,令他一直无法忘情于海德堡。60年过去了,传说依然动人。
在许多人的心目中,海德堡是浪漫德国的缩影。八百多年间,有许多诗人和艺术家来到海德堡,为海德堡深深心折过。19世纪德国浪漫主义在海德堡发源和发展,海德堡成为了德国浪漫主义的象征地和精神圣地。有许多伟大诗人和艺术家的传记不能略过海德堡,许多世界文学史的著作也不能略过海德堡。
海德堡占据着德国人文化的前沿地带,欧洲文明从这里起航,哲学大师黑格尔在这里开设讲堂,音乐巨匠舒曼在这里激情创作,一代宗师韦伯在这里缔造学说……海德堡实在有太多理由值得被人宠爱,诗人歌德“把心遗失在海德堡”,马克·吐温说海德堡是他“到过的最美的地方”,这是一个“偷心”的城市。
浪漫的学术之城
海德堡大学被德国人引以自豪并为世人羡慕确实拥有太多的理由。但在我看来,这不仅因为它的悠久历史,以及它作为哲学家的摇篮出了费尔巴哈、黑格尔、谢林、韦伯、海德格尔等一连串让人眩晕的大师,而在于它还是一座浪漫的学术之城。
大学的名字来自创立大学的Ruprecht公爵和大学重建时期的巴登州诸侯Karl-Friedrich,大学的全名也因此叫作鲁普莱希特·卡尔大学(Reprecht-Karl
Universitat)。海大是德国最古老的大学,创立于1386年,目前有14个系,学生人数约2万7千人。因为战争的关系,海大曾在17世纪至18世纪初,休学数十年,至1803年在卡尔公爵的大力资助下,才重新运作。
海大的礼堂是举行重要典礼的地方。礼堂的大厅最前面的墙画,讲述的是雅典娜进入海德堡的情景。在这幅画的下方,有两幅肖像:左边的是卡尔选帝侯,右边的是路普来希特选帝侯。前者是1803年重组大学的改革者;后者是当年成立大学的奠基人。天花板上有三幅巨幅油画,表现在大学学习走进知识殿堂的路径,分别是:哲学之神、法学之神、神学之神。
大学图书馆里的藏书是全欧洲最多的。一走进图书馆展厅,我马上被装在玻璃柜中的古书吸引了,其中一本注明是1103年的手抄本圣经,插图古拙可爱,制作十分精美。还有不少书的书皮是用软木制作的,四边用银钉钉住,可以说得上是价值连城。
海大学术气息浓厚,有不少科系享誉世界。如现代社会学的宗师韦伯就在海大教书时,写下了不少传世之作,对当代的社会学发展影响深远,他的学生也在海大逐渐形成“韦伯圈”,使海大成为现今世界知名的社会学研究重镇。19世纪以来,海大大力发展自然科学和应用科学的学科,如今已发展成为有近20个学院的综合大学。医学系的临床医学和心脏研究在全世界享有盛誉。和大学密切相关的许多大型科研机构,如分子生物学的欧洲实室,德国癌症研究中心等也很有名。在物理和医学研究领域,海大更是贡献出了多名诺贝尔奖获得者。
学术城的浪漫,在大学内设置的学生监狱上也有所表现。
学生监狱(Studentenkarzer)设在狭窄的奥古斯特小巷里,这个三层小楼里的“监房”一共不到十间。和一般监狱相同的是,监房也有铁栅栏门,里面摆放着破旧的单人小木板床。不同的是,监狱所有的墙壁,包括楼梯四周都是学生们的涂鸦:漫画、诗歌和各种各样的留言。从来没有教师和学生对学校设立监狱提出诉讼,关押在此的学生反倒觉得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是可以在女生中炫耀的资本。监狱与暴力和专制无关而与浪漫有关,大概也只有在海大才能出现吧,这与其高度自治的传统有关。海大从创立之初就享有相对独立性。学生们在学校做了错事,警察和司法当局无权直接管制,所以海大的学生实际就享受了所谓的“治外法权”。
海大是没有校园的,它的学院和学生宿舍散落在海德堡城的各个角落。处于青春期的学生免不了各种躁动,因此,周围的市民对一些学生的不羁非常不满。出于压力和作为一种对策,海大在1712年设立了这个学生监狱。如果学生调皮捣蛋或者违反规定,比如酗酒、打架、扰民等,就被关进学生监狱。警察不许进入这个监狱,学生在监狱的关押不能超过一个月,上课的时候还可以去上课。这个学生监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才停止使用,今天,它作为海大荣耀历史的一部分向游人开放。
在海德堡,大学与城镇完全融为一体,给人们丰富的享受。漫步在幽静的大学城中,我常常会惊奇于其街道不时闪现的时尚和校园历史的深厚,这种新奇与深厚也正是日耳曼文化的巨大魅力之一。
也许是拥有好山好水,一个地方因此特别容易地灵人杰。海德堡有一条著名的山间小路,因为不少名人曾漫步在这条“欧洲最美丽的散步小径”,而有了“哲人之路”(Philosophenweg)的美称。哲人之路的入口处竖着一支向上平伸的手掌模型,掌心里写着简单的一句话:“HEUTE
SCHON
PHILOSOPHIERT?”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今天,面向世界,你在思考吗?哲人之路曲折盘绕,两旁林木葱郁,环境十分清幽。那些让我们景仰的哲学家们,就是常在这里思考的吗?那些温文尔雅的学者们,就是常这里大声地讨论和争吵的吗?那些头脑里装满了智慧的哲人们,就是常在这里放松他们的神经的吗?《歌德谈话录》是否记载了歌德在这里的谈话?黑格尔的思想有几个人能懂,还是他只一个人独自冥想?费尔巴哈在这里结束了欧洲的古典哲学?
从哲学之路上远眺内卡河对岸的海德堡,中世纪留下的红褐色的古堡如诗如画,那一刻我没有别的想法,只简单地希望太阳不要落下。其实,道藏于庸中,随时随地可以“哲学”一番。比如今天,美景总在更高、更远处,只要不断地攀登、不断地前行,就会在不同的角度与层面收获不同的美。这算不算是人生的哲学呢?
雄浑的中世纪古堡
大学后面的王座山上,有一座古老的城堡,建于13世纪中期,是当时罗马帝国莱茵联邦帝侯的都城,共花了400多年建成。虽然历经600多年风雨,却风采依然。经过扩建后,形成了哥特式、巴洛克式和文艺复兴三种风格的混合体。海德堡城堡虽已大半坍塌,但其恢宏的规模,完美的结构,似乎由于其破败而更具魅力。17世纪时法国人曾两度摧毁城堡,几经波折,至19世纪末其主建筑才得以恢复原貌。
踏着碎石路面,进入红褐色古城,首先看到的是一座没有围堵的城门,它是伊丽莎白门。这保存下来的城门是1615年,佛烈施利希五世为庆祝伊丽莎白皇后生日下令完工的礼物。虽然城墙损毁严重,但城门依旧矗立。传说情侣如果在城门前留影,就会缔造美满姻缘。穿过城门,想象着落日余晖时分,相拥轻语漫步在上的双双对对情侣,应是人间幸福的写照。
进入古堡,看到有两个特别的设备,一个是大酒窖,另一个是举世闻名的葡萄酒“大酒桶”。刚进地窖,就见到了一只硕大的木桶,起初误以为这就那只德国之最,结果被告知这仅是老二,那个最大的酒桶在后面。原来“桶外有桶”,转过去,从放大酒桶的地窖口望进去,竟然看不全整个酒桶,它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木制,高约三米,长约六米,能倒进二十二万公升酒,堪称奇观。很多游人都以为,大酒桶是用来储酒的,其实,出乎人们所料,它是用来收税的。几百年前,这里的商品经济不发达,老百姓是交实物税,即用交葡萄酒的形式交税。因此,就要有容器把老百姓在指定时间交的税收下。
在酒窖墙上挂着一个红发蓝衣小矮人的塑像,手举酒杯,笑容可掬,他就是传说中看管这个大酒桶的宫廷弄臣——佩克欧(Perkeo)。传说中,在十六世纪末,有一个名叫佩克欧的宫廷弄臣,受命专门看管这个大酒桶,据说他是个千杯不醉的酒仙,平日以酒代水,但也会藉酒助兴,自娱娱人,久之,大家为了他的健康着想,都力劝他少喝酒,多喝水,想不到佩克欧却在改饮下一杯水之后暴毙。城堡的堡主于是刻了一个他的木雕像挂在酒桶上,并封他为酒神,希望能让以后酿出来的酒都很好喝。佩克欧确是海德堡人的守护神,也是欢乐人生的象征。后人把他作为欢乐人生的象征。
走出地窖,环望四周,才蓦然发觉,我们已身处恢宏、壮丽的古堡中央,很多建筑虽已倾塌,却使其更具浪漫风情。仰望着以蓝天为衬底的红褐色的残垣断壁,注视着设计精美、栩栩如生地雕饰,就象在欣赏断臂的维纳斯,那种残缺之美在心底弥漫开来,忽然想起马克·吐温对这座古堡的比喻:残破而不失王者之气,如同暴风雨中的李尔王。
再向上,出了古堡,就来到了古堡前的露天大阳台。从这里俯视青山环抱、绿水缠绕的海德堡旧城区,心情可以随视线一起自由地收放,毫无遮拦。内卡河静静地流淌着,像是诉说着过往的历史;阳光挥洒在古桥之上,不禁令人引发思古之幽情;那突出的教堂的尖顶,好似在青砖红瓦的海平面上树起的一只桅杆,像是在向世人表明上帝是高于一切的,只有他会引领着信徒通往天堂。背对古堡的废墟,面朝古桥、流水、旧城的幽雅景致,恍惚之中,仿佛已置身于中古时代的世外桃源。
残阳下的海德堡古桥
海德堡古桥是一座有9个桥拱的石桥,跨越内卡河南北两岸,于1786-1788年间由Elector Karl
Theodor所建造。河南岸的桥头有一座桥头堡巍然屹立,与山上的海德堡古堡遥相应衬。桥头堡有两座圆塔,塔下面的门洞原来是海德堡老城的入城口,圆塔也曾经作过牢房使用。古桥是海德堡美景和灵气的浑然天成的点睛的一笔,因而成为海德堡的象征。
在桥头旁的石墩上站着一只“猫”,黄铜铸成,面目狰狞又抽象,尾巴高耸,猴子手持一面镜子,周围环绕着许多老鼠。当地传说,触摸镜子可以获得财富,猴子的手指向返回海德堡的方向,而老鼠则祝多子多福。踏上石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座雕像,分别是选帝侯卡尔·铁欧德(Kurfursten
Karl-Theodor)以及希腊神话中女神雅典娜(Pallas
Athene)。凝望着内卡河水平静地从桥下流过,忽然感觉在海德堡整幅的美丽画卷中,唯有它是灵动的,是有生命的。不禁俯身下去,细细地聆听她的涓涓之声,象一个无知的孩童听母亲讲述那过去的事情。此时再回头遥望王座山,屹立在山岗上的古堡正静观着河水与岁月的流逝,数百年如一日地见证着历史的沧桑。
站在河堤上整齐排列的梧桐树下,遥望着对面的青山、古堡和山脚下错落有致的民房,近观着脚下的河流和有着九拱的古桥,才发觉这里才是海德堡最美的视觉焦点。夕阳的余辉已泼洒在整幅画卷之上,那种光影交错的壮美让我在顷刻间愕然了。难怪那些文人骚客按耐不住吟诗作画之情,难怪那些哲学家会在这里留下思想的足迹。桥对面那家Goldner
Hecht旅馆的招牌奕奕生辉,上面跃然书写着“歌德几乎在这里坠入梦乡”。此刻的我只希望一切都静止下来,屏住呼吸,置身于美景之中,把梦境定格在相机里,更要把心境定格在记忆里。
圣灵大教堂钟声响起
站在海德堡古桥上可以望见一座有尖塔顶的建筑,它是位于豪浦特街市集广场的圣灵大教堂。
时钟已指向六点,大教堂钟楼那边传来了一声声清脆而有力的钟声,之后城市中各个角落都弥漫着钟声,在大大小小尖顶间此起彼伏。尽管隔了六七百米距离,我仍能清晰分辨出钟声从哪个角落的教堂里传出来。我只感到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够用,每听到一种钟声,就用眼晴去搜寻,一会儿是左边,一会儿是右边。惊起的鸽子一次又一次伴随着钟声,在教堂尖顶间此起彼伏,我的目光在海德堡上空跳跃着,真是一种美妙无比的感受。
许多年前,一部电影《学生王子》(The Student
Prince)曾在这里拍摄。这是一部由理查德·托比导演的老派爱情故事。埃德蒙·珀道姆饰演欧洲王子,离开皇宫到美国上大学,初尝自由滋味,同时爱上了活泼的美国酒吧女安·布莱恩。但不久之后他就被召回继承王位,只好无奈离去。数年后,他重回旧地企图找寻昔日梦中人,但已人事全非。除了故事情节让人感动外,那首与海德堡的浪漫完全叠合在一起的柔美的插曲,至今还在许多人的脑海中萦荡。
在德国有很多美的城市,但海德堡实在有太多理由值得驻足与怀念,那是因为这座城市渗透出的浓郁得让人心醉的浪漫情怀与文化色彩,当这种浪漫情怀与刚毅保守的日尔曼性格相辉映时就会触动每个善感的异乡客内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美国著名小说家马克·吐温于1878年从这里开始其欧洲之旅,并撰写了有趣的游记《浪迹海外》(A
Trap Abroad)。英国的威廉·透纳(William
Turner)也迷上了海德堡,他的许多伟大的风景画都是在这里诞生的。在许多德国城市中,海德堡让人一下子找到了诗意、激情和古老的德国之魂……
把心遗失在这里吧,永远不要找回。
股前桥头的“猫”
大啤酒桶
中世纪古堡
海德堡鸟瞰
中世纪古堡
海德堡古桥
哲学家小径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