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媚:用慢的角落安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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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时代无法改变,不肯停下来,等待普通人的灵魂的时候,只有我们自己,用一个‘慢’的角落来安顿自己,安顿自己的内心和灵魂。”
用慢的角落安顿自己
多年单身的女友去郊外住了,租了150平米的房子。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吃了一惊。
你住在郊外,还怎么去结交男朋友?
她解释,她厌倦了在城里的快节奏生活,厌倦了一个人住在精装修的小户型里。
这么一说,大家差不多就理解了。
她要转型过慢的生活,住在郊外,坐地铁进城,减少不必要的社交活动。于是,我们纷纷给主意,你要不养条狗吧,有一条狗相伴去散步买菜,过一种步行的生活。再,有个花园就好了,可以有很多时间养花弄草。
慢,也可以成为一种选择。
在追求快的时代,慢,会看到另一种人生风景。
其实普通人的生活,也会给慢留一个空间,在快的生活里,慢成为一种幸福的标志。
这种慢的空间,在房间里,就是一个能逗留的角落,能花掉你大把时间的地方。可能是一张看书的舒适沙发,一个品酒的吧台,一张做木工的大桌,一个调弄花草的阳台。
在每日的匆忙之外,有这样一个角落,能放下心来,消磨掉很多时光,只有慢,才让人安宁。
这种悠闲之心,跟窗外的世界是完全相反的。外面的那个世界,有如中国的高铁,可以随便提速。而家里的这个缓慢的世界,才与内心接轨。
据说英国法国郊外现在的风光跟100年前的印象派画家画的没有两样。他们的世界变化极为缓慢。我们不同。现在不仅不能找到童年故乡的影子,连身边的街道都跟几年前不同。
我小时候生活过好几年的地方,山青水秀,我最初的审美观就是在那儿形成的。二十年后回去,那里已经天翻地覆,变成了一个污染严重的地方。我只能在宫崎骏的电影《龙猫》里回望童年。
但西闪安慰我,他比我状况还惨,他的故乡在三峡,他童年生活过的地方,已经在一片江水之下。
我们现在居住的城市,每年正以极快的速度扩张。以前觉得这是个安逸的小城市,现在正像摊大饼似的扩张开来,变得越来越像北京。我们去到古镇小镇旅行,也是想追忆一下往昔的生活。
在这样的时代列车上,慢,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想象一下欧洲的那些人,住在祖辈的房子里,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一定跟我们完全不同。历史在他们的眼里,一定是以亲切的面貌出现,他们对待自然和环境,必然会谨慎节制。
王小波曾爱谈增熵和反熵理论。反熵是借用的一个物理词汇,大约是投入多产出少的意思。当世人都冲着增熵去的时候,偏偏有些人会走向反熵的这一面。在王小波来看,反熵就是那些不合时宜的事,费力不讨好的事。大家都挣钱的时候,王小波在吭哧吭哧地写小说。要不是他心脏病发作,英年早逝,估计他的小说到现在仍只会在小圈子流传。
但他就是愿意这样,走一条孤独的路,而自己能欣赏那条路上的绝好风光。他曾形容文学的小路,是清晨开满牵牛花的小路。清晨与牵牛花,都是易逝的,“无用”的,只有经历者自己才能体会其中的妙处。
在这高速时代里,过一种慢的生活,也是一种王小波所讲的“反熵行为”。哪怕不是生活的全部,但也有一个角落是留给慢的。
诗人柏桦,也曾感叹于时代的高速,特意为儿子取名“柏慢”,就是要他在快的时代,仍能做一个慢的人。
特别在居住的时候,反熵,慢,无用,没效率,是多么重要。
像日本那种居室狭小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要精心设计,地板翻起来要收纳晚上睡觉的被褥。这样的房间绝对是有效率典范,但也是绝对的不舒适,不随意,不能舒缓神经。
香港因为地少人多,居住也是狭小拥挤。房间的每个角落都要有效率。梁文道讲他十年前曾去马家辉家中做客,但坐在桌前,面面相觑,觉得很不好意思。后来,再不敢去友人家中做客。人在这样的家中呆不住,所以,大家都只能在外面消磨时光,看球赛,喝酒。
所以,好的住所一定要有些让人愿意呆着的地方,闲在那里,专注于无用之事。当大时代无法改变,不肯停下来,等待普通人的灵魂的时候,只有我们自己,用一个“慢”的角落来安顿自己,安顿自己的内心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