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之道，人先于道。书画如人，皆道而化之。道为艺理，法为艺术，翰墨丹青道为宗也。弘扬国粹，必遵道行法，违道则不达之。”

——黄定初

文 聂薇

长沙城郊，一栋普通的三层楼民房，正门上方赫然挂着一块牌匾——写心斋，68岁的画家黄定初就寄居于此。

见到黄老，他正清点画作。这是一批有关山、水、故乡的水墨画，整齐地叠放在地上。黄定初告诉我们，明年3月将会再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一本画集，为这20年来的绘画生涯做一个归纳。他很热情地邀请我们赏画，“天地有我”、“ 天水一色”、 “幽梦还乡”……每看一幅，他就跟我们诉说它背后的故事，还有存在于记忆里的东西。时不时晃晃脑袋，叹口气又沉思一会，完全沉浸其中。

拿画的时候，黄定初小心翼翼，生怕手心的汗渍弄脏那已经微微泛黄的纸。他说，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是证明他价值的存在。对山水画的痴迷，就如飞蛾对火的向往。将灵魂完全融入到艺术创作之中，画如其人，心境亦在画品之中，这也难怪他会语出惊人，“就是死，我也要死在画上，做一个画鬼。”

有笔有墨有癫狂

与作画时的张狂相比，生活中的黄定初显得低调许多。他话少，谨慎，语速很快，只言片语间，散发着艺术家的霸气与傲气。

1991年，黄定初开始接触山水画，至今刚好二十年。他的创作远师董源、巨然、王蒙、石涛，近参齐白石、黄宾虹、黄秋园，熔铸古今，别出心裁。著名书画鉴定家杨仁恺曾肯定其作品“有笔有墨，既有传统功夫，又有属于自己的个性创造”，而看过黄定初画展的陈一白也说，黄定初是小个子，画大画，大如一面墙，且大而不空，让人有东西可看。他把山水的千姿百态熔铸在画面上，堪称是大手笔。而他也学陈子庄用毛边纸画小画，小画不小气，看似信手涂鸦，方寸间却常有神来之笔。

外界的肯定与赞美让黄定初颇感欣喜。他说自己一直在努力做一个有内涵又与众不同的山水画家，不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求在癫、狂、欲中寻找个性，“随性而为很容易，但要冷静，克制，偶尔放肆一下，才不会散掉。”黄定初说，自己早先的作品有些狂乱直接，而现在转化成了平静的力量，这是手法的进步，也是内心沉淀的结果。“生命要沉淀，画也需要沉淀。时间会过滤糟粕，考验一切。”

的确，二十年的时间，让黄定初的画艺达到一个高度，也奠定了他在山水画界的地位。1997年，黄定初第一次在长沙举办个展——黄定初山水画展。“我花了7年功夫重新学习，下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苦功夫，白天上班，下班画画。那时候，总觉得时间不够，恨不得一天能画100幅。”他在山水画中融入版画元素，开辟了一个新的领域，这也让黄定初一时名声鹊起。

站在一个新高度上，2006年7月，黄定初举办了第二次画展，再次在业内引起强烈反响，其受关注程度创造了湖南省画展的一个奇迹。“9年间，很多人劝我多办几次展览，把名声打响，我都拒绝了。画不是产品，是艺术。我不为画展而画，只为佳作而展。一个画展反映的不止是艺术家的水平，还有心境，个人形象。所以我不能粗制滥造，敷衍别人，也是敷衍自己。”

好山好水好生活

黄定初崇拜绘画，痴迷绘画。他的成功之处在于创作中没有“年少赋新诗”的造作，而是有流淌在笔尖墨韵中的祥和静穆。为寻找灵感，他常年徘徊于山林之中，借自然造化之功修身养性。每有所顿悟，就集中一段时间，闭门谢客，潜心创作，心无旁骛地营造自己的山水世界。即使面对大多艺术已“姓钱”的大千世界，他仍是心无所动，继续沉醉于无尘无俗的世界。

“名和利都是虚无的，钱就更是身外物。”黄定初说，他这一生，除了作画唯一的爱好就是酒，“不喝酒就不是男人了。”

李白与酒曾结下不解之缘，黄定初亦是如此。他爱喝酒，甚至可谓酗酒，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的创作更富激情。曾有一次，有人请黄定初品尝国酒，他酒兴大发，当众挥毫“懂政治不如懂酒”。肺腑之言，完全不顾及当时“极左”思潮的围困。1994年，即使出现了糖尿病并发症，瘦得皮包骨只剩60多斤的黄定初还在喝酒还在画。“当时想，我就是死也要死在画上，变成画鬼。”这就是他的性情。

“但是两年前差点把命喝丢了，抢救过来才慢慢开始节制。去阎王爷那里跑了几趟，发现身体永远是最重要的。”黄定初喝口茶，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黄老太，满脸都是幸福地说，“经历了那么多酸甜苦辣的升华，发现生命能走到现在，真的不容易。年纪大了，就要学会放下，以后的人生路，也要学会做减法。我现在每天喝喝茶，散散步，把更多时间都留给家人，同时也给自己一点空间，将这些年来的心得消化，为的是在思考中探寻新转变，等待下一次突破。”

就是这样一个画家，他固执，狂傲，却也低调，沉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个理想主义者，而他却也拥有这种本领，能将自己迅速定位好，从而和世界保持恰当的距离。黄定初说自己生活的原则是“低调做人，热情作画”，因此，他笔下的三湘四水，还有那些看似和社会图景毫无关联的东西，对他而言，却也是一种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