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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心灵独白 |
亲爱的Adam,
今天的窗外阳光明媚,虽然是西方人说的13号星期五不吉利,可怜的你还在医院里,所以我有一点时间,决定在你四岁生日来临之际给你写封信。
首先,祝你生日快乐,健康聪敏,平安喜乐!不过很抱歉,今年的生日不会有野餐会烤肉趴,而且你已经收到了Lila阿姨一家送给你那么棒的礼物,从爸爸妈妈这也定不会收到什么更惊喜的礼物了。希望小小的你不要介意,因为最近妈妈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又怕再把你折腾病了,所以我们宁愿选择平静温馨的方式为你庆祝生日,就不流于形式了。
那么我先说说这一年来,我们的生活和你的变化吧。
从去年九月,三岁三个月的忽宝开始正式上幼儿园了,过上了集体生活。但是妈妈对你的适应能力过分乐观地估计了。本来以为爱与同龄甚至比自己大的小朋友玩耍的忽忽很需要在集体中生活,结果,你在幼儿园的头两个月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每天坐在老师的腿上抱着老师以泪洗面,说要回家找妈妈。可是狠心的妈妈却没有更加关爱善良敏感的你,因为自己的工作和终于解脱进入新阶段的美好感觉,居然接下来直接把你送全天。直到有一次你告诉我,中午午休睡不着老师会生气,所以你就安静地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树叶和天空,我当时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我甚至忘记了你的圣诞演出,那天很晚去接你才赶上了个尾巴,你人生的第一次登台表演我却只能零星地闪存在记忆里了。再后来,我渐渐了解到我原本开朗活泼的忽忽在幼儿园变得更加敏感,小心翼翼,没有笑容,甚至患上了社交恐惧症,无法处理其他有暴力倾向的孩子对你的威胁。你每天活在这种巨大的恐惧中,导致你的免疫系统终于在圣诞节前崩溃了...
...
就这样,我们全家的恶梦开始了。2013年的圣诞平安夜是你第一次住院,第一次坐救护车。人生应该就是这样吧,会有许许多多令人兴奋的第一次,也会有种种不堪的第一次,但都是永远难忘的。之后就是你第一次输液,第一次吃抗生素......有很多瞬间即使没有照片为证,我都无法忘记。比如我坐在你的病床边,看着你安然睡去的稚嫩脸庞,听着你均匀的呼吸,那一定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了。
很快,你病愈出院了。在医院的记忆是令人愉快的,医生和护士都超乎想象的亲和,即便这样,谁都不想再回那个地方了。不过在这之后,我们也成了医院的常客。我和你爸爸苦中作乐的调侃也变成了“我们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看医生的路上。”然而苦闷中的短暂欢笑并不能对现实生活的沉重打击起到多大实质性的作用。很快,你又再次莫名高烧,每月两次,有时伴有呼吸道感染或上吐下泻的肠病毒感染症状,更多的时候只是无端的高烧。于是,你的儿科医生也束手无策,给你滥用了三种以上抗生素却治疗无效。在无数个你高烧无眠的夜里,我和你爸爸趁着退烧药起效你能睡去的一会儿时间,求医问药,
上网查了很多资料,想要搞清楚你的症结所在。同时我总在回忆我怀你时孕期的奔波,生你的困难经历,后来没能全母乳的遗憾,是否这些都是造成你有一副如此不健康皮囊的罪魁祸首?!如果可以,我心里无数次地祈祷希望如果这些都是我造成的,就把这些病痛都加之于我吧,不要再折磨可怜的你了!
后来,你第二次高烧住院,经过彻底全面的检查,排除了各种细菌病毒感染。你基本被确诊为PFAPA
Syndrome(周期性高热)。这是一种自体免疫的疾病,没有特效药治疗,唯一的激素首次大量治疗法在你用了两三次以后已经不管用了,可能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摘除扁桃体,但是你是过敏体质,这样会增加你罹患肺炎的风险,并且很可能你会立刻患上哮喘,于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们面临艰难的抉择。
你目前的周期是端到端19天,也就是说,每两周高烧一次,每次持续3-6天。于是,我本来记录你每次发作病程的纸张换成了本子,我们做好了长期应战的准备。
这样反复的求医住院,却让还不满四岁的你有了人生第一个理想和志向。有一天在医院排队等待的时候,你告诉我你以后长大了要当医生。而且专门要当给人抽血的医生。我们听完后哭笑不得,知道你害怕抽血,每次哭嚎得震耳欲聋,难道你这是小小的报复心理,还是希望以后自己的医术更加高明,抽血的时候也不痛小朋友就不会哭了。虽然你还不太会表达自己更为复杂的想法,但我相信一定是后者。于是,在家你有了一个简陋的小小医疗箱,压舌板,针管,绷带,纱布棉花全是你住院的时候从医生和护士那里要来的。甚至一个救护车上救护员给的呕吐袋后来被你当成小厨房烤箱取物的棉手套。你的聪明和想象力真令我们骄傲。而更加令我们骄傲的是病痛没有把你瘦小的身躯打垮,反而令你的精神更加强大,还为你树立了坚定的理想。如果多年以后你读到这封信,妈妈希望你已经真的成了一位救死扶伤的好医生!
那个近半年来记录你生病的本子上已经有14次了,时间就到了这周二6月10日,骄阳似火闷热难耐的一天。周一你上了半天幼儿园,没想到周二的凌晨你又开始发烧了。于是像往常一样,我们开始记录第15次。爸爸要上班,于是,妈妈在家用两种退烧药交替服用,配合物理降温,贴了退热贴,凉毛巾冷敷胳膊和小腿。但是这恼人的高烧几乎可以在瞬间飙升,直到,晚上7点多,也是一天的酷暑沉降大地开窗通风也是最闷热的时候。躺了一天的你想坐起来看会动画片。我给你喂完了粥,起身离开到厨房去吃点晚饭,恐怕只有几分钟不在你身边,当爸爸来看看你问你要不要换个动画片的时候,却发现你两眼斜视,目光呆滞,不再回应。于是爸爸抱起你冲进浴室,用凉毛巾给你降温。我们把你放平,这时你在我的臂弯里已经开始全身抽搐,翻白眼,口吐白沫,手和脚都向里蜷缩着不停地抖动。我们立刻拨打急救电话,爸爸在和接线员通话的时候,我呼喊着你的名字,求你醒醒。我想这是妈妈人生中看到的最恐怖的一幕了。我试着掰开你的手和你紧要的牙关,却无济于事,
缺乏知识和经验的我在那一刻却不知道按压你的人中,真是可悲!我感觉那一刻我真的要失去你了......
后来我的意识也很恍惚,听见窗外救护车的轰鸣,接着救护员来了就让我靠边,我不敢看你,
下意识去另一个房间换好衣服,取了你的医疗卡和证件,准备好去医院。爸爸让我冷静,我当时都没哭,因为人在那一刻的紧要关头真的需要镇静,没有时间悲伤。悔恨和自责都是后话了。后来爸爸和救护员没有让我上救护车一起去。等我晚上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看到目光呆滞一言不发的你,强忍泪水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你对我们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不认识妈妈也不会叫妈妈了!我急切地让爸爸去问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反应,医生说在这种惊厥后孩子是非常疲惫的,所以还需要观察云云......
第二天要做脑电图等等。这两天,你明显好转了,第二天上午我到医院看你,你虽然目光还是有些异样,但是开口叫了我妈妈。这比我第一次听到你开口叫我妈妈还要兴奋,于是我抱着你狠狠地亲吻了你的额头和脸蛋......
今天下午你要出院了,我现在坐在电脑前,飞速地打字,时间不多了,
马上见到你妈妈又要忙碌起来了,我仍然非常的开心。
虽然我们现在生活得小心翼翼,就像是每天倒计时你下次高烧的来临,但是我们只要有信念就有希望,只要在一起就有欢笑。正如所说,没有时间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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